“师妹儿……”
竟然是韩汶匆匆跑来救人,站在顾隽身后半丈,昂着头喊:“你本就恐高,上去作甚?”
奈何宋姚往日伶牙俐齿,如今张嘴说不了半句话,回了一声:“师兄。”
话音本弱,静妃的凄厉苦笑声就能将之掩住。
宋姚不爽地瞥一眼静妃,这癫狂的人啊,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站在此处。
谁知一阵微凉的风温和吹过,撩起静妃散落在肩头的一缕秀发,也让宋姚见识了女子破碎又摄人心魄的美。
那嫣红的唇,以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如刻画一般的眉眼,眼波似蒙着一层水雾。
宋姚不禁想,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
“这一世还能再见一面,已是万幸。”静妃低头回望屋檐下的人,含笑说出此话,盈眶的热泪也随之一颗颗滑落。
韩汶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静妃虽望着他的方向,却并非对他说话。他看一眼身前的顾隽,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顾隽却不发一言,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片刻后已转身要走。
“只愿来世,不与君别。”
到底是“君”还是“隽”?
宋姚思绪转得飞快,还是分辨不出。
恰此时,一抹湖蓝色从眼前似惊雀掠过,她连忙伸手去抓,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静妃竟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怀中的宋雎哇哇大哭,她一边轻拍安慰,一边探头去看。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不知道世间竟然有那样的轻功,可以身轻如燕一跃而起,将坠落之人抱在怀中后,又安然落地。
顾隽他果然了不起。
目光所及,红色的披风依然似月下鲤鱼的鳞片,湖水蓝的裙裾就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鱼水交融,多么和谐呀。
俊美而风华正茂的青年和冷艳的天下第一美人,可真是绝配。
宋姚看得入了迷,一时忘了顾隽怀中的美人,可是他父皇的妃子呀。
怀中的小宋雎显然没忘,不乐意了,哭声震天。
“师妹,你千万别害怕。这事包在我身上。”韩汶信誓旦旦说出这话,一溜烟却跑了个无影无踪。
宋姚望着韩汶落跑的背影唏嘘,垂眸间正要回去瞧静妃,却与顾隽四目相对。
片刻的失神后,她已恢复处变不惊的神情,可双腿依旧微微颤抖着。只好保持着优雅坐姿,不敢站起身抱着宋雎下木梯。
顾隽解下披风,一步步走上了木梯,步履平稳地很快就来到了房顶。
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宋姚挪动着立刻就将宋雎递给他。
顾隽只略是一怔,继而就来抱宋雎。
谁知道宋雎好坏不分,对他似乎带着天生的敌意,在这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刻,还想着反抗,张牙舞爪,小身板一挺,两只腿乱踢,就将尚未松手的宋姚给踢得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落下瓦去。
身体迅速往下滑落时,她见顾隽如箭离弦纵步而来,她想也没想,将抱在怀中的宋雎往他跟前一扔,见他稳稳接住了宋雎,她才放心地闭紧了双眼。
翠华宫的主殿也不算太高,兴许不会要了一条命。
要是断了骨头,韩汶他必然肯为她接骨疗伤,休养个一年半载,兴许也不会落下残疾。
可是也有可能会死呀。
坠落之时,她如是想。
“师妹。我来啦。”韩汶嘶声力竭地喊。
宋姚重燃了生的希望,关键时刻还得看韩汶的,当初师父仙逝前,拉着他俩人的手叮嘱要互相照顾,看来师兄他还是记得住的。
她怎么就忘了,师兄虽是个太医,他祖上三代可都是中原大派的掌门人,功夫自然了得。
想不到她庆安公主,也能如静妃那样被人横抱着,飘渺如仙子般落地。
睁眼时,她才知事实与想象差了一大截。
韩汶那小子,不知去哪里找了一张宽大的锦被,正与几个太监拉开四个角,左右碎步走着要兜住落下的她。
幸好这四人看准了她落下的方向,她狠狠落在了锦被之中,只是回弹时,人又从锦被中被震到了地上。
她懒得挣扎,顺势趴在地上,庆幸捡回一条小命,听到韩汶低声责备小太监:“大柱子,你说你慌乱什么?要听我指挥嘛,你站得太远了,就把被子给绷直了,公主她不回弹才怪哩。”
“也不知摔到哪里没?”他扔了被角,匆匆来查看。
宋姚抬头恶狠狠盯他一眼,他才舒了口气:“我就说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说罢,又靠近了为她把脉。
宋姚不想动,有些沮丧,不想去握住他伸过来拉她的手,他就蹲在她身边,陪了她一会儿。
直到一双鸦青色以银线绣如意云纹的靴子停在她跟前,沉声问:“姑娘,可无恙?”
她知道那人是顾隽。
她如惊弓之鸟,一把抓住韩汶的胳膊站起身来,不曾看顾隽一眼,只迅速回答:“无恙。”然后对韩汶道:“师兄,我们走。”
如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