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细姿来秦国夫人府上做客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了梧桐楼,说王爷突然发疯,让人把梧桐楼前面的杏花树给砍了。
“有点可惜了,那杏花开的时候,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摘下来做糖渍杏花最好了,到时候用来下酒,或者干脆就做成杏花酒好了。”
谢韫玉就知道事成了,但她不动声色,拿着茶杯饮茶汤,遮住嘴角的笑意,笑完了放下茶盏,说:“兴许是觉得杏树不吉利,不是有一首诗说,一枝红杏出墙来吗?”
侯细姿嘟囔说道:“红杏出墙砍树管什么用,砍人呢。”
谢韫玉哈哈一笑:“我和王妃所见略同。”
“不过你别说,好像是有点事。我在四时苑都隐隐听见王爷的怒吼声,第二天所有人都来跟我打听发生了什么,毕竟王爷是从我这走的。”侯细姿看着谢韫玉,脑袋微微歪着:“但我记得,他是去见你了。”
谢韫玉随意道:“是哦。”
侯细姿没深究,“算了,杏花树砍了就砍了,反正不种梧桐树就行,凤凰非梧桐不栖,真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她也配当凤凰。”
谢韫玉哄着她说:“当然不配了,所以她住在梧桐楼折福气了,侧妃都没保住,侍妾才适合她。”
侯细姿想了想,说:“说起来,府里又添了个侍妾,大着肚子给我敬茶我都要烦死了,没忍住,给秦王甩了脸子。”
谢韫玉猜到那人是吉祥,只觉得荒唐。史太君让儿子叫自己母亲,文晏让“孙子”叫自己母亲,真是一脉相传的荒唐啊。
她呵笑一声:“大着肚子进门,估计不是什么贵女,你不必放在心上。”
侯细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是真佩服姓安的,左一个女人有一个女人往府里弄,她就不犯膈应,她还主动把人要去梧桐楼了。看王爷的意思,孩子生下来就让她抚养了。我倒是不在乎,府里庶子那么多,而且她还在禁足,孩子生下来就跟她一起禁足,反正没有我的准许,她休想出来。”
谢韫玉笑吟吟说道:“安侍妾大度,这一点你我都见识过,兴许就是不图回报的想养孩子了。”
侯细姿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这个新入门的侍妾不一样。”
谢韫玉很配合地问:“哪里不一样?”
侯细姿八卦道:“那外室长得跟安侍妾很像,但不如安侍妾好看,秦王是不是就爱那一张脸啊。他要是爱安侍妾的话,那更恶心了,安侍妾还活着,他就找赝品。你说安侍妾烦不烦啊?”
谢韫玉意味深长:“她应该还挺在意的。”
文晏,也该轮到你给别人养孩子了,被算计着养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啊。
侯细姿用手扇了扇风,说:“今年夏天好像有点热。”
谢韫玉让人上了冰酒,侯细姿瞬间眉开眼笑,两人饮酒作乐一直到下午,侯细姿才醉醺醺的离开,人生难得几回醉。
从这天起,温度就一日比一日的高了。
今年的夏日格外的炎热,谢韫玉连门都不想出,天天躺在纱帐中的藤席上,身着轻绢夏衣,一共穿了四层,还是隐约能瞧见白皙的大腿,饶是如此,空气的灼热还是让她熏蒸笼一般无精打采。
姚黄和赵粉手持手执罗扇分别给她和司棋扇风,用冰块在身上降温,隔一个时辰就上一遍祛疤药,里面含有镇痛的成分。
“谁出去看看,天上是不是有两个太阳?”司棋恨不得学狗吐舌。
谢韫玉没空抱怨,她在冥思苦想,记忆里似乎有一年的夏天格外热,那是大旱之年。但她记不清是不是今年了。
她狠了狠心,起身道:“叫外头备马车,我出去一趟。”
司棋惨叫一声:“这种温度,狗都不出去玩!”
谢韫玉看她的确没酷暑折磨的难受,忍了,说:“姚黄,你陪我出去。”
姚黄就没那么多屁话了,立刻起身安排:“是,夫人。”
车厢里也闷热,把车帘子掀开,马儿跑起来能好一点,出了城就更顺畅了,烈日把青草都晒得发蔫,无精打采,风都是暖的。
农家很少有空闲的月份,按理说五月要更加繁忙,覆盖田垄的小麦应该成熟发黄,但放眼望去,田野间几乎无人,垄沟上苗都没露头,干涸的地里几乎裂开。
谢韫玉双脚受地面的热气熏蒸,脊梁上烤晒着炎热的阳光,眼睛虚着,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了,今年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