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静流淌着，床上的男人似乎了无生气。
沈茉坐在病床边，静静看着霍祁远。
比日那日浑身是血的样子，此时他的状态似乎要好上很多，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却丝毫不见病人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本来就不太可能在霍祁远身上浮现。
从看见他的第一刻起，沈茉就能清楚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清冷锋利，哪怕此刻他躺在病床上，也只是将那份锋利削弱了几分。
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颚线，处处不在彰显着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气质。
沈茉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在病床边，看着这个让自己无比熟悉却憎恶至极的面孔，一个十分恶毒的念头不禁从脑海中浮现——
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
要是霍祁远真的死了，自己不仅自由了，甚至还能帮二哥报仇。
毫无疑问，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报仇方式。
这几天以来，这个念头没少从沈茉脑海中闪过。
而现在看着还沉浸在麻药作用中的霍祁远。
她知道，这个机会到了。
沈茉缓缓将目光，转移到连接着霍祁远心肺的仪器上。
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极为缓慢的轻轻握住了插头。
她仿佛能够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有一个声音，在沈茉的脑海中不断跳跃着。
“动手吧！他助纣为虐，做尽了坏事，还把你囚禁在他的身边，只要动手，你就可以重获自由，回到二哥身边，这不一直都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这个声音刚开始还很小。
可随着沈茉的心跳声，声音逐渐变大，最后甚至牢牢占据了沈茉的所有心神。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有冷汗从她额头上浸出，沈茉一动不动盯着那个插头，一颗心仿佛被撕裂般的挣扎着。
忽然，她脑海中蓦然闪过那片鲜艳的血红色。
她清晰的看见，肆意的鲜血在霍祁远肩头炸开，子弹嵌入皮肉，那种痛苦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江海的话在她脑海中浮现。
“这一次，霍总是为了救下您才受伤的。”
她最厌恶憎恨的人，却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讽刺至极。
沈茉陡然脱力，松开了手。
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突破自己的良知，不愿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在病房中响起。
“怎么不动手？”
沈茉神色一变。
她极为缓慢的转过头去，便看见霍祁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唇角勾着一丝散漫的笑。
他再度开口。
“你想杀了我是吗，沈老师。”
仿佛如鲠在喉，让沈茉久久都未曾开口。
霍祁远却反而笑了起来。
他唇色惨白，身上的气息却依旧凛冽逼人。
只见霍祁远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缓缓撑着床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看着沈茉。
“动手吧，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想要了我的命，随时有机会。”
沈茉依旧站着没有动。
直到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声音陡然变得沉重下来。
“沈茉，你怎么不动手了？”
他讥讽的弯起唇角，视线居高临下落在沈茉身上。
“难道你怕了？”
沈茉抿了抿唇，才有些艰难的开口。
“我只是不想和你一样，变成手上的沾有人命的刽子手。”
她声音很轻。
可眼中透露出来不假掩饰的厌恶，却清清楚楚被霍祁远看在眼中。
他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讥讽的扯了扯唇角。
“你刚才想要动手的，只不过是心跳监测仪。”
言下之意，就算哪怕刚才沈茉真的拔掉了插头，也不会对霍祁远有任何伤害。
沈茉忽然有一种被戏耍后的无力感。
哪怕他中枪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自己去依旧拿他没有办法。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天与地的差别。
她没再说话，而是一副任由对方处置的样子。
霍祁远却并没有要对她下手，而是一点一点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所以刚才那一瞬间，你是真的想要我死？”顿了顿，霍祁远讥讽的声音落下，“可是你要知道，一旦我出了任何意外，你也根本走不出这道门。”
“我知道。”
沈茉一脸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
她清澈的目光定定看向霍祁远，那张脸上带着分明的疲倦，可眼神却依旧坚决。
“从蓄意接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哪怕与你同归于尽。”
她用平淡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却在霍祁远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直到此时，他才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沈茉，才是真正的沈茉。
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给她心中带来一丝的动摇。
她依旧想逃。
否则，也不会在发生暴乱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害怕，而是逃跑了。
“就这么厌恶我？”
霍祁远的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弧度，可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臂，伤口的撕扯带来了疼痛感。
可霍祁远的脸色却不曾有丝毫变化。
“但偏偏，是你最讨厌的我救下了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男人脸上那种似乎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让沈茉尤为反感。
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如果不是你强硬的要把我留在你身边，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陷入愧疚。
霍祁远确实是为救自己而受伤不假。
但如果不是他强硬的把自己捆绑在身边，沈茉甚至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遭遇暴乱。
她不会为对方的强硬买单。
“沈老师倒是清醒。”
男人沉冷的声音落下，却透着寒冽的暗芒。
下一秒，霍祁远陡然逼近，单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沈茉对向自己的视线。
霍祁远唇边的那点轻慢一点点散去。
他看着她，面容平静，眼底却仿佛有怒火翻涌着。
“沈茉，是我太宠你了吗？让你拎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你真以为我是非你不可？像你这样的女人，我随时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