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便留着李叔喝,我陪李叔吃几口菜便是。”
孟昭昭笑笑坐下,执起筷子夹三两片猪耳放入嘴中。
猪耳似是用茱萸炖煮过,一口咬下去,只觉表皮弹牙得紧,辣香味更是顷刻间席卷整个口腔,表皮下的脆骨,可谓是整只猪耳的精髓。
她往常最喜欢这类筋头巴脑,没一会儿半碟的猪耳便被一扫而空。
“哈哈哈……”李掌柜瞧着少女那丝毫不矫情的样,心中不由生出数分感慨。
还是少年时好呀。
少年不识愁滋味。
男人举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面上更添几点红,一开口便透着数分凄凉,“这死对头猛地弄出这么一遭事,叔这心里没半分高兴,反倒是怕得极呐!”
孟昭昭咽下一口猪耳,抿唇道:“这话怎么说?”
李掌柜酒盏一放,声音瞬时压低几分。
“丫头可知那醉仙楼东家姓什么?”
少女手中竹筷微顿,神色却是不变,“貌似听人说起,那东家姓陆。”
李掌柜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怔愣片刻,旋即苦笑一声,“丫头怕是不知,这‘陆’可不是普通的陆呐,而是云州府城的陆侯府。”
侯府?
孟昭昭眉头轻扬。
难怪昨日陆易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敢情是有个侯爷当后台。
就是不知道这后台,究竟有多硬?
男人呼出一口酒气,“要不是昨日我正巧宿在酒楼,听得他们掌柜气急败坏的声音,只怕亦是不知,这镇上的醉仙楼竟不是和云州府、丰京城的醉仙楼撞名,而是他们开的分店。”
孟昭昭放下筷子,“这陆侯爷很厉害?”
“厉害?”李掌柜忍不住叹口气,“这陆侯没当侯爷前原本只是个小官,可他有个好姐姐,早年间被送入宫,一进宫便荣获圣宠,更是生下六皇子,连带着陆家在云州府的位置亦是水涨船高,就是不知道那陆易在陆家是旁支或是别的。”
“可就是这般背景雄厚的大酒楼,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更别提他这没靠山的吉祥酒楼,哪天冷不丁就没了也说不准。
孟昭昭黛眉微拢,“那陆家小公子死了?”
“丫头小点声。”李掌柜瞧一眼外头,见没人才松口气,“这陆家小公子是死是活不知道,不过醉仙楼的掌柜伙计今儿都是在大街上醒来的,那时,陆家小公子和四个贴身小厮已经不见踪影。”
“有人说,陆家小公子知道犯了事便连夜逃回了云州府城……”
待孟昭昭走出吉祥酒楼,脑海中依旧回想着李掌柜方才的话,她确实未曾想到,这小小的白云镇里竟然和丰京城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醉仙楼的人偏偏陆易和四个小厮不见了。
她敛起心头怪异,打马穿过小巷,停在巷子口。
此刻的醉仙楼门口,赫然站着十来个衙役大刀,他们腰间无一不配着大刀,刀锋皆是闪着寒光。
衙役外,不知围着多少层的人,似乎整个白云镇的人全围到了醉仙楼门口,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往里瞧,面上神情各异。
“昨儿个晚上我还在醉仙楼喝菌子鸡汤,谁料,这不过是一宿的功夫,却是连酒楼都没了。”
“哪里是一宿的时间呀,昨晚上酒楼便已经烧得个底朝天,幸好,虽然酒楼烧了,人却是没事,而且醉仙楼开业的这一个月里钱倒是赚不少,再建一个酒楼也不亏本。”
“这些掌柜伙计是没事,可那个每日穿得妖里妖气的那个东家不是没了么,如今,只怕早已烧成灰,骨头渣子都和那些木头混一起……”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立马被人大声喝住,“你再敢咒我们少爷一句试试!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孟昭昭坐在马背上循声瞧去,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头,着一袭玄色长袍,脚踩同色稠鞋,立在人群最前头,指着方才出声的老汉子怒骂。
他骂完汉子,又朝那些衙役大骂,“我告诉你们,我们陆少爷是在你们白云镇不见的,若是我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全都没好果子吃!”
气急败坏的模样,活像是被人刨了祖坟。
衙役们被骂得满脸通红,可谁让这老头的主子是云州府来的贵人,他们便是再不满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孟昭昭瞧上半晌,也未瞧出什么端倪,旋即,便踏着马儿往甄家药房走去。
可就在她刚穿过巷子。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醉仙楼门前。
车帘掀开,一个身穿云鹤锦软缎,外罩朱红亮缎褙子的美艳妇人在仆妇掺扶中下了马车,径直朝老者走去,一抬手,便是狠狠一个巴掌扇过去。
“啪——”
老者直接被扇得眼冒金星,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来,下意识反手便想扇回去。
可巴掌扇到一半,猛一瞧见妇人的面容,老者大手瞬时一缩。
不过,面色依旧有些不虞,“夫人这是何意,一上来便扇老朽巴掌,莫非是因我陆家如今在白云镇没人,便不将陆家放在心上?”
“别整天拿陆家当幌子!”妇人冷嗤一声,满脸怒色,“本夫人知道你陆家能耐,可你醉仙楼将毒菌子汤摆出来卖,害我女儿,这事便不能善了!”
“毒菌子?夫人这话,老朽不明白。”老者脸上闪过几分不耐。
妇人眼眶上透着几分红,“你别给我装蒜!昨儿下午我家仆人从你醉仙楼带回去一份菌汤,我女儿喝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了,那菌汤中含着剧毒。”
“来人,既然醉仙楼的东家不在,便给我将这掌柜压回去,为我女儿偿命!”
老者瞧着眼前包围而来一众小厮,心中顿时有些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少爷不在,他就只是一个小掌柜罢了,哪里能跟镇衙判官家的夫人抗衡。
人老成精,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老者心中算盘珠子都快转烂了,忽地眼眸一亮,面上瞬时带上几分无可奈何,“夫人,这什么菌子都是我家少爷从清水村的一个小农女手中所购,老朽对此完全就不知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