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涌动，月影逐渐褪去，滴滴答答的雨点从黑幕中落下，哭叫声在雨声中悉数被湮没。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清水村中心。
唯一的青砖瓦房里，依旧点着盏油灯。
少女躺在偌大的拔步床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
床边的妇人早已哭得肝肠寸断，眼圈红肿。
“郎中不是说了么？玉儿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问题。”妇人旁边，一身细棉袍的汉子叹口气，“这马上就要天亮了，还不睡，明儿的豆腐生意咋办……”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妇人猛地抬头，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愤恨，“你不是每日在外头都睡饱了，回家还用得着睡？”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永富气得袖子一甩，“我每日辛辛苦苦收豆子，磨豆腐，卖豆腐，哪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在外头睡？”
林母却是不接茬，兀自哀怨地哭起来，“以前婆母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嫌弃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嫌弃我们玉儿是个没把的丫头，如今，婆母走了，你也开始嫌弃我们娘俩，可这生男生女的事情我想就能成的么？我也想给你生啊……”
“这都哪跟哪的事！”林永富不知道为啥啥都能扯到这没儿子的事，可心中的怒气却是泄了大半，“我可一直都是将你和玉儿捧在手心，恨不得好东西都给你们娘俩，可不待这么冤枉人的！”
“哼！”妇人冷哼一声，“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有数！”
男人还想说什么。
这时。
一道虚弱的嘤咛声响起。
“呜~爹，娘……”
原来是床上的少女醒了。
妇人赶忙跑过去，抱着少女又是哭又是笑，“我的玉儿呀，你可算醒了！你都快心疼死娘了知不知道？你就跟大麦出去一趟咋就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大麦那个贱蹄子害你？”
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我就知道，大麦那个贱蹄子跟她娘一样全是黑心肠的玩意，我还在闺中时，她娘就一个劲地针对我，如今，这小蹄子又来害我的玉儿，让你嫁不成牛员外家。”
“娘！”林玉儿一脸无奈，“表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谁要嫁去牛家了！”
少女低着头，苍白的脸上瞬时涌起点点红晕。
在场的二人却是没有发觉。
妇人只当闺女害羞，也不再提牛家一事，径直拉过少女的手，双眼发狠，“那玉儿跟为娘说，究竟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
“是呀，玉儿，我们林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谁敢害你，你爹我定跟人拼命！”
林玉咬着唇瓣，想起那突然崩掉的半边山坡，同妇人如出一辙的狐狸眼中涌起滔天怒意。
“是孟家！是孟家那个孟清宝害女儿！”
“孟清宝？！”林永富听得这话，顿时愣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
“玉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孟清宝这才几岁，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怕是每天都还得围着孟姜氏吃奶呢，又哪能害得着你！”
妇人却是瞪男人一眼，攥着林玉儿的手背，“你跟娘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玉儿望一眼林永富，有些委屈地咬唇，“娘，先前让你帮孟家婶子做秋梨膏人家直接把你扫地出门不算，如今，女儿听到镇上一个羊汤铺子闺女拿着方子帮夫家害娘家的事，就在采菌子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嘴，谁知，孟清宝听到就跟发疯一样，不知怎地弄得半边山坡都倒在女儿身上。”
说到这，少女的眼中已是濡湿一片。
“爹，娘，要不是女儿命大，此刻你们怕是都见不到女儿了呀！”
“好一个孟家！竟敢欺我婆娘和闺女至此！”林永富闻声，怒火直接从胸腔冲出，“发生这么多的事你们咋不知道和我说，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一家之主！”
男人越说越气，脚步一转，大喇喇往外冲。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孟姜氏，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一家子孤儿寡母，仗着我林永富老实，竟然行事这般嚣张，这是不想在清水村待了么！”
林玉儿却是赶忙叫住人，“爹，先别急，女儿还有话没说完呢。”
“什么话？”男人止住脚步，面色依旧盖不住的怒意，“玉儿，我可告诉你，你平日就是脾气太好，如今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了，可别再替她们说话了！”
林玉儿勾唇一笑，柔声道：“爹爹说的是，我当然不会帮孟家说话，可是——”
“我和孟家大姑娘孟昭昭一见如故，爹爹若是就这样冲上门去，只怕之后我都不好见她了。”
林永富方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便又听得少女的声音响起。
“爹，虽然孟家婶子和孟清宝办事不地道，可我和孟家妹妹关系很好，这一点小事便还是算了，而且，昨日孟妹妹还要我替她介绍几个好儿郎呢！”
“额……”林永富老脸一红，见闺女无事，只得道：“你们姑娘家的事情，你和你娘说罢，我先睡了，明日还得早起卖豆腐勒。”
说罢，男人脚底抹油，转眼就没了踪迹。
听得外头的脚步声彻底停歇，妇人才收回目光，“玉儿，你跟娘说说，这心底到底是咋想的？”
她不像林永富整天在外面跑，村子里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知情。
自个生的闺女，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从最开始的臭豆腐一事，闺女便已经将孟昭昭给恨上，又怎么可能跟孟昭昭相见如故？
“我能咋想！”林玉儿眸中带笑，“这孟清宝害我是事实，虽然我没证据，但这仇不得不报，而且，这秋梨膏的方子我要定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像爹那个傻子一样，就赚几个辛苦钱。”
“怎么说话的呢！那可是你爹！”
“呵——”林玉儿不以为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孟姜氏和两个小崽子没办法攻下，那我便只好从孟昭昭身上下手了，这女儿家嫁了，还不好拿捏么？”
妇人拧眉，“嫁？你想让孟昭昭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