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伸手就想将袖子扯出,可张寡妇实在抓得太紧,差点将袖口扯破还没能扯出。
张寡妇牢牢攥住姜氏的手臂,神情哀恸,“清宝娘,我家三张嘴,一醒来就是哭着叫着要吃的,你定然也明白,这家里没个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我一个妇道人家,恨不得将自己血肉都割给他们吃呀……”
院子里的妇人闻言,心头有些不忍。
这张寡妇虽然做事不大地道,可那三个娃娃却是无辜的呀,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三岁,是个遗腹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吃饱过,三岁了连话都讲不清楚,着实可怜。
孟昭昭眼光泛冷,一把攥住妇人手腕,直接将姜氏的手臂扯出来。
“一口唾沫一个钉,张家婶子这野梨子我们不会再收。”少女杏眸微眯,扫向院中其他人,“各位婶婶若是想为张家婶子说话,便同她一起回罢,若是有野梨送我孟家来的,我们自然也欢迎。”
旁人或许没看清这张寡妇砸娇儿时的神情,她却是瞧了个分明。
不管野梨砸娇儿是她有意或是无意,可伤人的意图都是实打实存在,这般心思叵测之人,她断不愿多接触。
她孟昭昭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想要用道德绑架她,那也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再说,一大背篓的梨,大半背篓不是麻苦没阳光照射的,就是被虫子咬的,她们收来做什么?难不成每日去坏的里头挑好的么?
虱子咬在自己身上才会疼,院内的妇人们原本想为张寡妇说话的心思顿时全歇了。
有的人看着孟家一家妇孺,本想耍些小心思,此刻瞧见孟昭昭的面色,连忙提着背篓到外头丢那些不合格的野梨子去了。
张寡妇见孟昭昭油盐不进,心头不由起三分怒火,“孟姑娘,你为何就不能看在我三个孩子的面上,让我一回?”
“让你?”少女黛眉微微挑起,“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凭什么让你?你既然知道自家有三个娃娃要养,为何还要玩这些心思,竟做些蝇营狗苟之事?一切不过是自找罢了,怨不得旁人。”
院里的妇人们心头戚戚。
是呀。
要是张寡妇真的心疼几个娃娃,应该也是走正路子去赚钱才是。
这般一说,她们又想起这几年在村里流传的话,想想自己家里的汉子,再瞧瞧眼前风韵犹存的小寡妇,一个个心头顿时不得劲起来。
她们方才莫不是中了邪?
竟然会想着帮张寡妇这样的人去求情。
这连着耍两次心思,要是她们是孟家人,她们也不敢收这张寡妇的送来的野梨呀。
张寡妇一张脸被气得又黑又红。
她听着妇人们小声议论的话,更是羞耻至极。
哪里还敢说什么让孟家收野梨的话,她狠狠瞪一眼孟昭昭,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却是猛然又转身,将地上一大背篓的野梨拿走,这野梨就是卖不上银钱,也决不能便宜孟家人。
孟昭昭神色淡淡,并不在意,“各位婶娘们,咱们赶紧来称下梨子罢,免得耽误你们下晌的功夫。”
“嗳!好勒!这可不算什么耽误功夫……”
妇人们眉开眼笑。
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还要要摘梨枝头上的完好的,所以,她们摘的梨子并不算多,大多数都是三四十来斤,像三牛娘爬树利索,手脚又快,倒是摘到五十来斤。
她们一个个拿着四五个温热的铜板,愁苦的面容爬上一抹抹笑容。
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就能赚这么多。
一斤猪瘦肉十三文,她们不过是爬几棵老梨树,就可以挣到小半斤的瘦肉。
这要是放在以前,完全就是不敢想的事儿。
往年春天,野菜丰盛时,她们为赚些油盐钱,也会到伏牛山挖野菜换些钱,可野菜难挖,还卖不上价,辛辛苦苦一整天,也才两三文钱。
妇人们纷纷笑着同孟家道谢,然后便赶忙背着背篓又往伏牛山里走。
要不是马上要秋收,她们完全可以住在树下,时时刻刻摘梨子。
孟昭昭勾唇浅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白纸,又到灶屋拿一根未烧尽的木炭,开始勾勾画画。
孟清宝兄妹俩凑过来瞧,下一瞬,两双大眼睛不约而同瞪得圆溜溜,“阿姐,你这上头的狗、牛、泥鳅画的可真可爱。”
孟昭昭摇头,“我这可不是画画,是在记账。”
“记账?”姜氏忍不住过来瞧,当瞧见纸上的画,忍俊不禁,“阿昭这第一个可是代表二狗,第二个是三牛,第三个是泥鳅?”
孟昭昭点点头。
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让如今一家全是文盲呢,一门生意一个账本,以后才不至于乱成一锅粥,盈亏收支都能清清楚楚。
姜氏娘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昭儿是真的牛逼呀。
甄家药房订下的四十斤秋梨露,十斤秋梨膏,约莫要六百来斤野梨熬制。
孟家直接在院子里搭上三个临时灶台,一个灶台一口锅,姜氏也暂时将手头上的绣活放一边,全身心放到熬梨膏上。
将梨子全部清洗切好后,便放到灶台上煮。
一人负责一口锅。
孟娇娇人太小,不算在其中。
至于灶屋里的那口灶,则拿来炖猪蹄,确切来说,应该是炖猪腿,二十来斤猪后腿,全部剁成小块,在锅里爆炒后,加入适量盐,然后加山泉水没过猪蹄。
中火炖一炷香功夫后,转成小火,加入提前泡好的黄豆,再炖一个时辰。
孟昭昭每日都会往孟家人用的水里放一些白色水滴,随着猪蹄炖得软烂,肉香伴着独特的清香涌入鼻尖,熏得人干活的心思都没有。
幸好,秋梨露和秋梨膏已经全部熬好。
孟昭昭正打算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姜氏皱眉看向西坡,赶忙盛出一大碗猪蹄。
“昭儿,你先去送点饭菜给珩儿罢,这孩子一整天忙着,也不知道有没有饿肚皮,顺便再问问他,究竟喜欢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