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啦！”虎子小跑着朝孟昭昭冲去，头上的冲天辫一晃一晃，像是小老鼠的尾巴一般，活泼极了。
不待孟昭昭应声，小人儿便蹲在木桶旁，双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盯着桶里的秋梨膏，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摇晃着妇人的手臂，“娘，今日咱们得多买些，爹爹、爷、奶都可喜欢吃这个哩。”
“好好好，买买买，我看倒不是你爹、爷、奶喜欢吃，分明是你这混小子最喜欢吃！”妇人点在虎子额上，笑骂出声，转而对孟昭昭道：“小姑娘，麻烦今儿个给我们来上两斤！”
“好勒！”孟家姐弟微怔，转而笑着应下，她们完全没料到，昨日的第一个客人，今儿才开张，便是又一笔大单子。
可惜王家兄弟帮忙做的竹罐今日才能交货。
若是用二十个树叶包实在不好看。
“没事，我自己带了盆子过来！”妇人利落取下身后的背篓，拿出一个大圆肚深底的白瓷盆子。
孟昭昭笑着接过，给里头打上满满五大勺的秋梨膏。
梨膏被搅动开，清香味瞬时更浓了。
围观的百姓一会儿看看白瓷盆子，一会儿瞅瞅清透的秋梨膏，一双双眸子里全是火热。
“这妇人家可真过得好，三百文一斤的秋梨膏，一出手就是两斤！六百文，那得是多少铜板，足足可以吃三百个鸡蛋、三十斤猪肥肉喽，买这秋梨膏真的值么？”
“咋不值！我婆母前些日子咳得厉害，吃药都不见好，谁知我昨日买上一两秋梨膏带给她，她整晚上没咳一下，睡得老香哩！”
“是呀，我昨儿个也才买一两，家里都说我买少了，小姑娘，快给我来上三两……”
“姑娘，还有我，我来上半斤……”
“我我我，要一斤秋梨膏……”
这些全是昨天试过孟家秋梨膏的，大部分都有带上一个大碗过来。
她们没有前头那个妇人家日子殷实，拿的都是粗陶碗，可谁还管什么碗呢，全都自觉拿着碗排起队，毕竟那桶子里半桶的秋梨膏都没有，动作不快点直接就被人抢光了！
这热火朝天的架势，直接把其他还在观望的人弄得心痒痒。
他们抿抿唇，便跟在队伍身后，买个一二两回去尝个味倒是不错。
一身棕褐衣裳的老妪正要去排队，打算买些回去给小孙孙甜甜嘴，走到一半，却是突然想起，那马脸男人还没还自己二十个铜板勒。
赵无赖看着孟家姐弟的小摊人满为患，他觉得自己像是浸在坛子里的酸菜，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在腾腾腾冒着酸气。
可他酸着酸着，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粗粝的大巴掌。
一抬眸，便见老妪指头已经戳到自己鼻尖，“还钱，赶紧还钱，我要去小姑娘那儿买秋梨膏……”
其他因着抢秋梨膏差点快记不得要还钱的人，见状更是指挥着自家儿女纷纷去要银钱。
赵无赖：“……”
他就该直接担着桶子走，在这看什么戏呀！
清水村其他几个摆摊的村人，亦是满脸苦色，好不容易赚二三十个铜板，这还没捂热呢，又得还回去。
最开始的妇人抱着八分满的大白瓷盆子，心头喜滋滋，那小姑娘说自家是她的第一个客人，还给多送上一两秋梨膏。
两斤一两的秋梨膏，可够她们一家喝上好几天了。
“娘，长大后，我要娶漂亮姐姐回家！”
这漂亮姐姐长得好，又熬得一手好梨膏，他想娶漂亮姐姐回家当婆娘！这样，他就天天可以吃到香香甜甜的梨膏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妇人心头一颤，回头望一眼孟家姐弟，见两人都在十分认真地打秋梨膏，这才松口气，这小姑娘是生得极好，可自家儿子这模样，便是当童养媳都是委屈人家呐。
孟昭昭感受到两人的视线，舀梨膏的手微微顿住。
等这奶娃娃长大，她都差不多可以当奶奶的年纪了好么？毕竟，这大夏朝的人，不少姑娘家十四五岁就开始生娃娃呀。
最主要的是，这听个分明还得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着实令她有点为难。
一旁递树叶子的孟清宝见自家阿姐根本没听见，黑曜石般的眸子冷冷瞪向越走越远的小胖子。
毛都没长齐的小胖子，还没他一半高呢，不早点回家吃奶，竟敢扬言娶他孟小爷的阿姐！当他姐夫？他咋不上天呢！
就在孟家姐弟忙得热火朝天时。
和他们一巷子之隔的药房里，冷清得慌。
掌柜一袭深蓝色细棉袍立在柜台旁，面沉如水，眉头皱得似能夹死苍蝇，他面前的台面上，摆着一碗黑漆漆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正在滋滋冒着热气。
“你确定那对姐弟就是用野梨子加这两味八角、生地熬成的秋梨膏？”
药房伙计默默吞口口水，点点头。
每个来买药的人，他这里都会有记录。
那个小姑娘来的第一次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可浑身气质出尘，一张脸蛋更是生得尤为精致，他在白云镇当这么多年伙计从未见到长得这样俊的小姑娘，便是不翻册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买的是什么。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为何掌柜用八角、生地加野梨熬出来的东西不仅没有一丝秋梨膏的香甜，反而全是铺天盖地的苦。
不仅仅是野梨子的麻苦，还带着一言难尽的辣苦。
一口闷下去，他整条舌头现在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