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酒楼伙计闻声跑来开门，见到外头挎着篮子的粉衣少女，眼中嫌恶一闪而过。
“你来的正好！我方才还愁着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林玉儿手执素帕，微微低头，完全没瞧着伙计的脸色，还以为他是一直在等自己，俏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赧，“小二哥，真是不好意思，今儿个我起的有些晚了，送菌子才晚了些……”
她昨日自见到莫公子，眼里心里全是他的面容，甚至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整夜里全在翻来覆去地烙煎饼，直到后院的鸡鸣声啼，方将将闭上眼，迷迷糊糊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连今儿个家里的豆腐都是自家爹娘两个亲自去送的。
不过，如今她们林家已经和吉祥酒楼搭上线，以后富贵的日子可算是就在眼前。
莫公子虽然一边脸被毁，有些可惜，但是她也不嫌弃。
与其听父母之命嫁给牛员外家那头五大三粗、蠢笨如牛的牛公子，她情愿和这个莫公子在一起，至少这莫公子还有一边脸俊俏如天人。
再说，这身体有残缺的人心中最是自卑，她到时候温声细语哄着，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将他一颗心给牢牢抓在手心。
说不定，还能哄着他给林家当上门女婿……
“哐当——”
一道沉沉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林玉儿猛地从美梦中回神。
她心头一颤，不明所以地朝发出声响处望去，一个大大的菜篮被扔在地上，菜篮里，满满当当全是断腿的伞把菇和枞树菌。
只一眼，她便认出，这是自己昨日送来吉祥酒楼的菌子。
“小二哥这是何意？”
少女轻咬着下唇，视线触到伙计阴沉沉的脸，心中一阵委屈。
她自懂事起的这么些年来，因着姣好的面容，一直在清水村乃至附近的各个村里的小子们面前最受欢迎，走到哪儿都被他们众星捧月似地对待。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昨日的莫小哥对自己冷着一张脸。
现在，连这酒楼里的小伙计都敢给她摆脸子。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何意？”伙计冷嗤一声，怒火直接从鼻孔喷出。
“你她娘屁都不懂，就别学别人卖菌子！竟敢把这毒菌子送到咱们吉祥酒楼来，这也就是我们李掌柜心善，不与你计较，只让你归还这菌子钱，要是换了别人，你现在只怕要去牢里蹲着了。”
“什么？毒菌子？”林玉儿俏脸一白，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是毒菌子，我送的分明就是伞把菇！”
酒楼伙计懒得再废话，“这些菌子我们酒楼要不起，你全拿回去，以后也别再来我们酒楼！至于昨儿个的一百文，也请姑娘原封不动还回来！”
林玉儿顿时愣在原地。
不但要还钱，还以后都不能再来吉祥酒楼？
这怎么行？！
她还等着靠菌子赚一大笔，然后再和酒楼谈豆腐合作的事。
如今才刚开始，怎么就能这般草草收场！
她心头一动，眼眸微微眯起，“是不是孟昭昭她背地里说我的坏话，你们酒楼才不愿意收我的菌子？”
那些伞把菇和枞树菌，她分明全是按照孟家菌子的模样采的，没道理孟昭昭送的就是好菌子，她林玉儿送的就成了劳什子毒菌。
而且，她昨日送来这些菌子的时候，这伙计高兴得很。
可才过一天，却是立马变脸。
若不是孟昭昭从中作梗，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少女心头蓦然委屈至极，她虽然谎称孟昭昭的妹妹来送菌不太好，可她只是想给家里多赚些银钱，孟昭昭何苦这般为难于她？
“孟姑娘说你的坏话？！”伙计冷笑连连，“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模样，人家孟姑娘犯得着费口舌来说你的坏话！”
要不是孟姑娘，只怕他们整个吉祥酒楼的人今日全在大牢里蹲着。
届时，不说保不住这份安稳的营生，便是小命只怕都得白白断送掉！
孟姑娘就是他们吉祥酒楼的贵人。
而且，昨日孟姑娘知晓有人冒充她名义送菌子时，完全没一个旁的字，只是将菌子中的两朵白毒伞指出。
其中心性，比起眼前这女子来，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林玉儿一噎，她什么模样，她模样比孟昭昭好多了。
“我看你就是和孟昭昭勾搭上，特意不收我的菌子！”林玉儿满目嫉恨，恨恨望向酒楼大堂方向，声音瞬时拔高，“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瞧瞧呀，你们家小二和菜农狼狈为奸……”
“你休要胡说八道！污人名声！”伙计惊得直接破音。
没想到先前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转眼就是一副村里泼妇样。
“这是怎么回事？”
李掌柜正在酒楼柜台招待预定的客人，听得这大声嚷嚷的话，连忙疾步而出。
“掌柜，这就是昨日送毒菌子的姑娘，她不但不愿意还钱，还败坏孟姑娘名声。”伙计连声告状。
如今，孟姑娘是他们吉祥酒楼菌子的唯一供应者，还唤李掌柜一声李叔，李掌柜绝不会让孟姑娘遭人随意欺负去。
果然，一听到这话，李掌柜在林玉儿身上扫过，直接一摆手，“她不还钱便算了，直接送镇衙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和镇衙说清楚。”
说罢，后门处两个伙计便往林玉儿走去，气势汹汹，瞧着便瘆人得紧。
“不，不，我方才是乱说的。”
林玉儿哪里见过这场面，眼眶委屈得通红，连忙哭着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这钱我还你们，现在就还，你们别送我去衙门……”
说着，便从袖口掏银子。
她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去扭送去镇衙，以后的名声就全毁了。
那她以后还能有什么未来。
李掌柜见林玉儿认错，也没再计较，收过银钱便让伙计将大门给关上。
林玉儿提着满得堆尖的菌子篮，哭红着眼睛走在小巷子里，胸腹中早已被被铺天盖地的怨怼给填满。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梦都碎了。
她只是想凭着自己的双手让家里日子好过一点而已，为什么孟昭昭偏要跟她作对？
“砰——”
少女一时不察，菌篮直接被撞翻在地。
“哎哟，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这些菌子我帮你捡起来……”
男人着一身锦袍，眼睛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的菌子上一扫而过，双眸含上三分笑。
“姑娘可要来我们醉仙楼歇歇脚，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