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孟昭昭她们光是进城就愿意花这么多银子,定然是还剩有银子。
他们可是孟昭昭嫡亲的亲人,虽然分了家,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那也是实打实的。
孟昭昭一家老弱妇孺,想要在云州府安身立命多不容易,只要借些银子给他们,再好好赔礼道歉,他们也可以不去计较她们先前的过错,勉强让他们再回老孟家生活。
至于借的银子,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自然是按老孟家的规矩来,根本谈不上什么还不还的问题。
孟老婆子越想越觉得有理,看向孟絮絮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咱们絮儿不愧是大师批过富贵命的,这脑瓜子就是聪明,等咱们进了云州府,这日后的富贵就可全靠你了……”
孟絮絮抿唇一笑,柔声道:“我只是不忍再看爷奶遭这么多罪,待进了云州府,絮儿定会努力让爷奶住上大房子,顿顿吃鱼吃肉,让奶成为云州府里过得最好的老封君!”
“嗳,好好好!”孟老婆子被哄得脸都红了,心里更是一片甜滋滋,“絮儿就是懂事,要是那死丫头有你十分之一贴心就好喽,有银子还不主动送到自家爷奶手里来,还要让我们巴巴地赶着去借,我看就是姜氏那个小蹄子没教好,如今处处同我们作对。”
一提到孟昭昭,孟老婆子就是一肚子不满,猛一转头,顿时一拍大腿,“哎唷,那死丫头已经走到城门口了,咱们快点去,去晚了就遭喽……”
说罢,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几个儿子儿媳哗啦啦一溜儿跟上。
孟絮絮脚步放缓,渐渐落在最后头。
“死丫……昭丫头,等等,等等奶!”
孟昭昭她们正准备交银子,王家兄弟卖皮毛得的四两银子还给他们,她手中还剩下三十二两,其中的二两,是先前在队伍里面卖狼肉得的,待交完进城的九两银子,钱袋子便要瘪下一大半,只余二十三两。
到时候安家落户,不知道还得花多少银子。
真的是,钱难赚,屎难吃。
“你这丫头,走那么快做什么?让阿奶好一顿追!”孟老婆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是扯住孟昭昭的手臂。
孟昭昭拿银子的手一顿,视线撞到孟老婆子那极为复杂的眼神,三分嗔,三分怒,三分隐忍,四分讨好……顿时脊背一阵寒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不着痕迹将手臂抽回,“我孟昭昭爷奶早已不在,孟老太太可别在这胡乱攀亲戚,随便见着个人就自称阿奶,这幸亏是我,要是别人,只怕还以为是遇到什么拍花子!”
这死丫头,竟然敢咒她?还说她是那损阴德的拍花子?!
孟老婆子狠狠咬牙,好一阵深呼吸,一脸凶相的褶子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慈祥的笑,“昭丫头,阿奶今日……”
“你还是不要笑的好,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幸好是大白天,要是晚上都要把小娃娃给吓哭!”孟昭昭想也不想截过话头。
孟老婆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长相是爹娘给的,她能咋办?
她没嫁到老孟家的时候,就经常被村里那些小姑娘笑话,说她小小年纪长了一张悍妇脸,连带着村里的儿郎都嫌弃。
直到后来嫁给孟老头,又给他生儿育女,年纪慢慢大了,也就没人再敢笑话她长得凶,孟家村里那些老妇,哪一个不是横眉竖眼。
要不是孟昭昭这个死丫头提到这个,她差点都要记不得自己的一脸凶相。
可是,不能气,不能气。
她还要借银子进云州府,还要当絮儿口中的什么老封君,还要过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孟老婆子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是再度兴平气和,“昭丫头现在果真是长大了,还学会开玩笑了,想当初你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喽……”
“哟呵,孟老太太也是长大了,还学会唱戏了,要是给孟老太太穿身戏服,只怕得把云州府戏台上的台柱子都给挤下去喽!”孟昭昭嘴角微勾。
孟老太太往常就是一点就燃的炮仗性子,如此忍气吞声,所求必然甚大。
只怕,不是借钱,就是抢钱。
“孟昭昭!!你别太过分!”孟老婆子实在忍不住,一双吊三角眼全是羞恼。
这个小畜生太可恨了!竟然敢将自己比作那千人枕万人骑的戏子?!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可是她嫡亲的阿奶。
自己若是那不要脸的腌臜玩意儿,那她孟昭昭岂不是就是小腌臜玩意?!
“这才对嘛,这里又不是戏台,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孟老太太总是一副唱念做打的样子给谁看?”孟昭昭掸掸衣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你……”孟老婆子本想一拍大腿,倒地哭嚎,一时间倒被弄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指着孟昭昭鼻尖的手因过度憋屈微微颤抖。
姜氏瞥见孟老婆子那青紫的脸色,忍不住低头偷笑,只觉得以前被孟老婆子欺压的怨气都散了许多。
王家兄弟直接笑喷了,这昭丫头这张嘴真的毒!
原本信誓旦旦跑来借钱的老孟家人一个个气焰活生生被掐去一半,脚尖都有点想往回收。
“二妹妹!”孟絮絮莲步轻移,轻轻抓住孟昭昭衣袖晃荡,“姐姐素来知晓二妹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今日这番举动实则是因为心底还是念着爷奶,世人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而且几经波折,兜兜转转过后竟还能在异乡重聚,更是难得的缘分,何不让以前那些误会就此过去?”
话落,少女眸中已是水盈盈一片,眼尾眉梢还带着几分红。
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孟昭昭不想被碰瓷,一把抽出袖子,倒退三步。
“二妹妹……二妹妹可是还在怪姐姐?怪我先前没能帮妹妹说话?”孟絮絮咬咬唇,整个眼眶都红了,又是几步上前。
她以前不是最崇拜自己这个大堂姐,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连衣裳都喜欢穿她不要的。
可如今,为何突然对她这样避如蛇蝎?
孟昭昭看着那红彤彤的眼眶,终是忍不住再退三步,连忙道:“你别再过来,我闻不得茶香。”
“茶?什么茶?”孟絮絮呐呐出声,小巧的鼻尖随即动了动。
可空气中除了赈灾粥遗留的清香,哪里有什么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