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嗷嗷熬!!”覃老三痛出猪叫。
覃老三媳妇紧紧抿唇,手中握着小刀对准黄白的脓液,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只铭记一句话:不刮掉脓,孩他爹就会死。
“妈呀,我看着都疼。”王大石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都痛了,连忙转移话题,“大哥,以后咱该怎么办?这安州府乱成这样,咱们还要继续待着么?”
他们的爷爷辈在青州府的孟家村便是逃荒去的外来户,谁知,才五十来年过去,他们两兄弟就又往外逃荒了。
但这安州府干旱成这样,他总觉得,待不了几个月,又得卷铺盖走人。
他们从祖辈开始就穷得响叮当,什么穷三代、富三代在他们老王家完全不奏效,他们正好是第三代,结果,他们比逃荒来的祖父还要穷,兄弟俩常常连饭都吃不饱,要不然,当时在孟家村,他俩也不会跟着孟老二去打猎。
可他们半路出家的野猎户,运气好才能打着些野兔野鸡,顶多混个半饱,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如今,他大哥三十好几了,还是老光棍一条。
不出意外,他哥这辈子也就是条光棍了。
大哥都娶不上媳妇儿,他就更加想都不用想娶媳妇的事儿。
王大石一边想着,一边重重叹口气,直接从胸口掏出块狼肉干狠狠咬一口。
这他娘的日子,什么先苦后甜,他苦了这么些年了,也就逃荒的时候还算过得甜一些,这些天吃的肉比这辈子加起来吃的都多。
想到这,王大石灰败的眼神猛地一亮。
“大哥!咱们去云……咳咳咳……”
他说到激动处,没嚼完的狼肉干直接滑入喉管,呛得鼻涕眼泪全流出来,眼珠子都开始翻白。
王青山心头一跳,这倒霉弟弟,方才也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一直盯着自个儿脸瞧,如今,啃着肉干都能把自己呛着。
“啪!啪!啪!”
总归是亲弟弟,他暗自蓄力一巴掌就拍在背上。
见没拍出来,又连忙来了两巴掌。
终于,沾着黏糊糊的唾沫星子的狼肉干咕噜噜滚到地上。
王大石才缓口气,连忙又将狼肉干一把捞起塞嘴里,朝自家大哥嘿嘿一笑。
下一次见到水还不知道啥时候,唾沫星子也不能浪费,这肉更是精贵东西,庄户人家,东西掉地上捡起来吃都是常有的事。
眼看着蠢弟弟一边嚼着肉,一边又要说话,王青山连忙出声,“咱们也去云州府。”
孟老二对他有授业之恩,孟昭昭逃荒路上亦是多次相救,他们不可能视而不见,而姜氏四个妇孺,虽然孟昭昭身手了得,可万一遇上穷凶极恶的,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至于云州府多穷,他不在乎,反正他们祖上三辈,一辈比一辈穷,再怎么穷,也穷不到哪儿去了。
另一边,覃老三脑后的灌脓处已经一一挑破,又用干净的碎布条包起,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好上不少,覃家人头上的乌云瞬时像是消散无踪了。
覃大娘带着覃三媳妇拎着一个树叶包朝孟家人走去,满脸带笑,“孟姑娘,方才多谢你出手救我家老三,不然,我老婆子今儿个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狼肉干姑娘莫要嫌弃。”
孟昭昭坐在地上,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半阖的眸子,心思却已经沉到空间里去。
她今日一直很纳闷,素来安安静静的母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咯咯哒叫个不停,直到晚上,也完全没停歇,把她叫的头都疼了。
可看到梨树下的场景时,向来冷静的孟昭昭亦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梨树下,往日里毛发漂亮的十一只大母鸡,一个个丧眉搭眼、生无可恋,它们的背上,一天之间全秃噜了。
而红花正委屈巴巴地跟在母鸡群后头跑……
覃大娘见孟昭昭不说话,不由寻思起来,这狼肉干是不是太少了。
孟清宝扯了扯孟昭昭的衣袖,低低唤声:“阿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阿姐最近发呆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莫非有什么心事?
“覃大娘客气了。”孟昭昭猛地回神,旋即摆摆手将肉干推回去,“先前钱家欺负我孟家,大娘帮我们仗义直言,方才难民虎视眈眈,覃家各位叔叔更是上前保护我们,若是要谢,我们孟家也要谢你们。”
“这,这怎么能一样?”覃大娘呐呐。
“有什么不一样?覃大娘莫要客气,咱们要是再谢来谢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马上就要到子时,她晚上还有事情要忙,再不睡,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躺下。
人七天不吃饭不会饿死,但三天不喝水会死。
队伍里已经断水两天多,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快受不住,更别提老人和小孩子,粗粗一眼扫过去,娃娃们一溜儿半睡半醒,就像是当时刚逃荒时的孟娇娇,全都虚弱得不行。
先前城门下的难民们曾说过,他们每日都是去六十里外的小溪打水。
六十里地,壮年男子走,都得花上五六个时辰,他们队伍里半数以上的老弱妇孺,不少还负伤在身,这样走过去还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
她孟昭昭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要她守着空间里一井水,眼睁睁看着队伍里的人渴死,她也做不到。
见孟昭昭死活不收,覃大娘只能带着媳妇儿谢了又谢后,才往回走。
兴许是干渴过度的缘故,覃三的事情解决后,众人纷纷都闭上嘴,躺在地上,没一会便打起一地的呼噜。
直到天色渐渐放亮,一声似要叫破喉咙的惊呼声在歇息地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