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个天娘啊,这安州府的人咋这么多!”
王青山一行人马不停蹄在山路上狂奔四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安州府府城外的山脚。
城门口,乌泱泱一片全是人,乍一瞧过去就像是大脸盘子全部被挤满瓜子儿的向日葵。
“大哥,这安州府的城门口咋地不开,大家伙这是坐这儿晒太阳么?”王大石踮起脚尖,舔舔干到发裂的唇,视线触到那铁将军把门的城门时,心中纳闷到不行。
他们好不容易从深山里面捡回来一条命,来到安州府,结果连城门都不让进?
山脚下坐着的难民,似乎早就见惯每日新来的逃难者,听到他们的对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青山眉头微皱,安排着自己队伍的人在山脚附近的大树下坐着,自个则带着王大石朝城门口挤去打听消息。
之所以在山脚下,实在是城门口的广场里人太多了,这一路挤过去,便是胖乎乎的大包子都得被挤成分不清前后的烧饼。
“阿姐,我方才听到有人在说安州府这两日便会发赈灾粮。”
孟清宝踮着脚在人群中溜上一圈,便一脸八卦地凑到孟昭昭耳边悄声讲着。
“嗯?赈灾?”
孟昭昭挑眉望向四周那被扒得差点连树杈子都不剩的树,眼中闪过几分惊奇。
这安州府的旱情似乎并不比沙州府好到哪儿去。
自从出深山后,他们队伍这两日在外围的山路上可是连一点儿水都没有找到,大家的存水如今已经完全见底。
这临近城门口的地方就更离谱,野草野菜不见半根,便是眼前这些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大树,一个个树皮都被扒得精光,头顶上的树叶更是消失无影踪,整个一秃顶的程序猿在大街上裸奔样儿。
这般的旱情下,安州府能拿什么出来给这数以万计的难民赈灾?
孟清宝伸手隔空点着不远处的一家人,小嘴叭叭,“像那家人老家是沙州府的,半个月之前就逃到这儿,听到有赈灾粮便一直在等着。”
孟昭昭顺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他口中的一家人,三世同堂,加起来足足有一二十口人,只是一个个瘦得不得了,满身泥垢的衣裳穿在身上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面容更是一个比一黑黢。
他们如今直接躺在地上,几乎都不怎么动弹,似乎少动便能少消耗一点体力。
队伍里的大娘大婶闻言,缺水开裂的嘴角咧开,眼眶都有些红,忍不住小声议论着。
“竟然有赈灾粮?!这安州府的官老爷可真好,咱们可算能吃上算一顿粮了。”
“天天吃野菜,我都快忘记面条的味了。”
“是呀,我家里还留着不少熏狼肉干,到时候炒来吃,拌点面,那味道肯定贼香。”
“可不是!家里几个小孙孙这些日子饥一顿饱一顿,可算是挺了过来,只要能在安州府安定下来,以后努力干些苦力,攒些银子置上一两亩田,这日子也能过起来。”
话里话外,全是在安州府安家落户的渴望。
孟昭昭耳力好,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仰头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城门口前,已经是好几万的难民,便是每人发上一斤粮,也是一笔不少的数。
“啊呜……痛!”
突然,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呼痛声响起。
孟娇娇昨夜被吓得不轻,一路上恹恹的,来到这人挤人的城门口,姜氏更是不敢让她露面,一直都是包在小包背里,脸上都是用遮阳帽盖得严严实实。
她们这些天又是大米粥,又是狼肉、兔肉、羊肉、鸡蛋吃着,时不时还能吃两个梨,先前像猫儿一样的孟娇娇如今气色好了很多,连脸上都长了不少肉。
在这人吃人的地方,姜氏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藏得这么严实,小丫头还是被人撞到了。
灰扑扑的遮阳帽掉到地上,一张奶嘟嘟的小脸露了出来。
“嘶——”
附近听到动静的难民纷纷吸了口冷气。
这连树皮、树叶都要争抢不休的荒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竟还能养出这样有肉的胖娃娃?
一时间,难民们看向孟昭昭等人的目光中就像是看稀奇的大宝贝一样。
毕竟,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荒年……粮食。
难民们盯着他们身后背篓的目光灼热不已,似要活生生将背篓给灼出一个大洞来。
姜氏着急忙慌地捡起遮阳帽给孟娇娇盖上,双手牢牢将人保护在怀中。
陆坤为首的汉子见状,纷纷鼓着胳膊扛着锋利的尖棍、砍柴刀将娘四个严严实实保护在中央,直接隔绝掉所有人的视线。
原先在观望的难民瞬时一缩。
好吧,即便人家有粮,也注定是他们得不到的粮食。
“抱歉,在下并非故意。”
撞到孟娇娇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着一身普通的暗灰色短打,是那种扔到人群中立马会忘掉的衣裳。
他两只袖子撩到胳膊上方两寸,孔武有力的腱子肉若隐若现,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和周围憔悴枯槁的难民截然不同。
这城门口人挤人,不小心撞到也是常有的事,加上他认错的态度诚恳,姜氏也没再计较什么,挥挥手让人走了。
孟昭昭视线落在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眸中闪过几分古怪,那人听到小丫头呼痛时,脸上分明就是一股来不及隐藏的匪气。
可一转身,瞬间成了彬彬有礼的白面书生。
那变脸的速度,比起当代某些专门喜欢念一二三四五的小鲜肉来,可谓是青铜和王者之差。
这时,王青山兄弟俩也赶了回来,他们满头大汗,脸上的神情颇为一言难尽。
队伍里的大娘大婶有些等不及,赶忙上前扯着两人问:
“王家兄弟,可曾有打听到安州府的官爷们啥时候开城门让我们进城,还有啥时候能发赈灾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