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奶呼呼的声音，瞬间让喧嚣不止的场面安定下来。
陈老爷低下头，看向婷婷。
她小脸苍白，瘦小的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可瞧到爹爹看向自己，婷婷勾动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咣当－－
长剑跌落在地。
陈老爷再也绷不住了。
他右手抵在腿上，右腿缓缓弯动。
咚－－
陈老爷单膝跪地，一把将婷婷抱进怀中。
他的脸埋在婷婷的颈窝里，后背不住颤抖：“婷婷，爹爹的好婷婷。”
陈老爷一个硬朗男人哭得声泪俱下，看得屋中众人皆不由情动，纷纷潸然泪下。
婷婷伸出小手，轻轻拍打着陈老爷的后背，低声呢喃：“爹爹不哭。婷婷不怕。”
她越是如此，陈老爷哭得越肝肠寸断。
苏明若将药丸放在一旁，缓步上前。
她在陈老爷和婷婷身边站定，扫视两人一圈，长叹道：“陈老爷委曲求全，处处容忍黄家，最后就落得这样的结局。”
“今日是婷婷，明日说不定是夫人，下一个指不定就是你。”
“陈老爷在阳城这么多年，与黄家交手定然不是一次两次，旁人不明白黄家的手段，难道陈老爷也不知道吗？”
闻言，陈老爷缓缓别过头。
他双眼通红，本就苍老的脸看上去更是沧桑了不止十岁。
苏明若坚定神色，蹲在陈老爷身边：“为今之计，要么便是黄家倒台，要么便是陈家被他们害死。”
她缓缓摇头，红唇微启，一字一句格外坚定：“没有第二条路。”
陈老爷垂在身侧的手剧烈抖动，连带着手指都在颤。
苏明若距离陈老爷最近，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他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咯噔声。
半晌，陈老爷缓缓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苏明若高悬的心总算安定。
她定下心神，凝视陈老爷：“陈夫人既然可以搜集到那么多黄家的证据，我希望陈家可以出面作证，证明黄家这些年在阳城的所作所为。”
陈老爷瞪大双眼，直勾勾看着苏明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点头：“好。”
听到陈老爷吐出这个字，苏明若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在瞬间放松，也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身后传来陈夫人低沉的声音：“即便是陈家肯出面作证，可那些事情对于黄家而言不过就是一些小事。黄家家大业大 ，根基厚实，与朝中官员还有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能倒台吗？”
苏明若盯着陈老爷，缓缓站起身。
她唇角微微勾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慢道：“朝廷可以对黄家其他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黄家弄出人命来，那便是皇上也绝对不会对他放纵半分。”
陈夫人与陈老爷对视一眼。
陈夫人压低声音：“可之前黄家也闹出过不少事情，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苏明若嗤笑：“那是因为事情没有闹大。”
她别过头，看向婷婷。
小家伙正仰着脑袋，一脸迷茫地望着苏明若。
苏明若瞧了她片刻，俯低身子，轻轻捏了捏婷婷的脸蛋，低声问道：“婷婷想不想帮爹爹和娘亲出一口气？”
婷婷挥舞粉拳，坚定点头：“想。”
……
黄府。
黄庭生书房还亮着。
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偶尔停下脚步，往外瞧上几眼。
整整一天了。
陈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只听说陈家请了不少城中的大夫前去府中，最后大夫们都匆匆离开。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说陈家到底有没有丧事。
“大少爷。”门外传来七叔的声音，“有人要见您。”
闻言，黄庭生放下竹简，快步走到门口。
七叔身后跟着穿着一袭黑色斗笠的阿叶。
她褪去头顶的帽子，看向黄庭生，双手搭在腰间对黄庭生躬身行礼：“见过黄公子。”
阿叶眼眶微红，看着像是刚刚哭过。
黄庭生不由喜上眉梢，却装出一副奇怪模样：“你怎么来了？”
阿叶盯着黄庭生：“黄公子，陈府小小姐婷婷没了。”
黄庭生挑起眉角：“是吗？陈夫人和陈老爷这么多年虽说伉俪情深，却一直无所出。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还说没就没了呢？”
阿叶强忍心中激荡而起的情绪：“公子不必在阿叶面前继续演戏了。昨日来找阿叶办事的人已经将所有事情告诉我了。事情既已经办妥，还请公子谨守诺言，完成自己许诺的事情。”
黄庭生顿了片刻，咧着嘴角，哈哈大笑：“都说陈府挑选下人极其严格，不仅要会做事，更要聪明伶俐，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阿叶懒得与黄庭生废话，直接别过头，躲开黄庭生的视线。
“你回去等着吧。明日等到黄府发丧，我去送了婷婷最后一程，自然会将你弟弟放出去。不过，你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阿叶瞥向黄庭生，幽幽道：“只要我弟弟平安无恙地回来，我马上带着他离开阳城，绝不耽误一天。”
黄庭生越发满意，笑意更深。
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阿叶戴好帽子，很快在七叔的带领下离开。
来到后门，七叔打开门，四下瞧了一圈，见四周无人，这才回首对阿叶道：“你快走吧。”
不想，阿叶却停在原地，纹丝不动，定定地看着七叔。
七叔被阿叶盯得浑身不适，紧锁眉心：“你看什么？”
阿叶缓慢收回视线：“王妃有句话让我带给七叔。”
闻言，七叔神色顿僵，嘴角微颤。
不等他开口，阿叶接着道：“王妃让我问问七叔，婷婷的年岁和七叔家那个孩子差不多，敢问七叔看到婷婷这个结果，可曾想到过什么？”
七叔僵硬地站在原地，嘴角不住哆嗦。
阿叶对他微微颔首，侧身要走。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七叔低沉的呼唤：“等等。”
阿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七叔。
他犹豫许久，缓缓道：“王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