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静悄悄。
偶尔能听到轱辘在青石板地面上转动的声音。
声音越是清晰，越是反衬得马车之中无比安静。
苏明若错愕地望着萧承叡。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承叡兜兜转转，费了如此大的心思，竟然都是为了自己。
看着手里厚厚一叠房契、地契，一阵说不出的感受涌上心田。
许久，她才镇定心神
“萧承……”
“对了。”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同沉默。
苏明若将自己的话憋了回去，对萧承叡点点头：“你说。”
萧承叡倒也不客气，直接道：“刚才在将军府，我看到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只虎头。那是苏明柔的吗？”
闻言，苏明若嗤笑：“王爷观察倒是仔细。连手帕上绣着什么都看得出来。怎么可能是苏明柔的？她一向最不喜欢这些东西，即便是在手帕上绣了，也定然是什么花啊草啊。”
听到这话，萧承叡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他双眼冷淡，幽幽地道：“原来如此，看来那东西的确是春花的。”
苏明若不解地望着萧承叡：“春花？王爷是说苏明柔那里有春花的东西？”
萧承叡剑眉紧锁，沉吟片刻，才重新看向苏明若：“那条手帕是春花绣给她儿子的。自从她儿子死后，她一直将那东西贴身带着。我小时候见到过几次，故而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苏明若第一次从萧承叡的嘴里听到关于春花的事情。
她按捺不住好奇，小心地看着萧承叡，轻声询问：“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王爷和春花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既然春花是您的乳母，为什么如今会闹成这样？”
萧承叡眼底闪过些许失落，被苏明若一丝不差地收入眼底：“若是王爷不想说，就算了。”
萧承叡摆摆手：“没什么不想说的。”
他长叹一声，徐徐道来。
“当年春花作为我的乳母入府，她倒也算是尽职尽责，将我照顾得很好。”
“可是没过多久，春花的儿子却因为母亲长久不在身边，得不到好的照顾，最后亡故了。春花把这笔账一直都记在我的身上。”
“多年前，我带兵出征大夏，春花竟然与朝中其他人串通，诬告我对先帝有不臣之心。当日先帝正在垂亡之际，想要为如今的皇上荡平朝堂不安因素。”
不等萧承叡说完，苏明若自顾自地接过话头：“多年前，京城曾有传闻，萧小王爷举兵反叛，以出征大夏为由，实则是联手大夏扰乱边境。说得便是这件事情吧？”
萧承叡错愕地望向苏明若，盯着她看了良久。
这些事情都是朝堂中事，苏明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如何得知？
虽心中好奇，萧承叡并未多问，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此事。”
“当日，宁国侯郡主上官思淼为了能给我通风报信。她连夜乔装打扮，出了京城。没想到在前往边境的路上，被人半道截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萧承叡低下头，眼底一丝晶莹闪烁，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低着头，沉默良久，待到思绪终于平定了几分，才重新看向苏明若：“宁国侯去得早，他唯一的女儿上官思淼从小在王府长大，我拿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妹妹。”
闻言，苏明若心中生出些许不合时宜的醋意。
之前听夏总管说春花害死了萧承叡很好的朋友之时，她还以为是萧承叡的生死兄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的青梅竹马。
眼瞧着萧承叡如此难受，苏明若没法子多说，只能低声安抚：“郡主豁出性命也要给你通风报信， 可见你们二人情深意厚。她大概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吧。”
萧承叡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腿上摩擦两下，终于安定心绪，脸上也多出了些许如释重负的笑：“后来我回京，查明真相，得知春花的狼子野心，便将她赶出京城。只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她竟然还惦记着想要报仇。”
苏明若不屑嘲讽：“春花哪里是为了报仇？这最多就是为了平息自己的一点愧疚而已。她将自己儿子之死归咎在你身上，如此一来，就可以让自己内心好受一点。可事实上，此事和你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萧承叡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我本无意追究。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就交给有司衙门去调查吧。”
他闭起眼，揉了揉眉心，那张原本帅气无俦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分外疲累的阴影。
一阵微风拂过，马车帘被吹得时而掀起，时而落下，车外的光芒也是不是地照射在萧承叡的侧脸上。
苏明若呆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萧承叡这张脸的确能打，即便是放在几百年后的娱乐圈恐怕也是帅哥一枚。
思及此，苏明若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顶着这么一张帅脸，难怪王爷如此风流，一会儿是城阳王女儿，一会儿是宁国侯郡主。”
闻言，萧承叡霍然睁开眼。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目不转睛地看向苏明若。
眼底竟隐约似有光芒闪动。
苏明若刚想收回视线，他骤然俯身上前，右手顺势探出，一把抵住苏明若的后脑，不许她转移目光。
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苏明若甚至能感受到萧承叡温热的呼吸。
她喉咙滚动，神色越发紧张，双手竟然下意识地挡在胸口。
萧承叡的目光在苏明若的身上游走一圈，最后落在她的双手之上，忍俊不禁，嗤笑出声：“你怕什么？敢说不敢当？怕我欺负你？”
苏明若骤然拧起眉心：“谁说的！”
她拿开双手，傲娇地扬起下巴，定定地直视萧承叡：“我有什么不敢当？再者说了，你想欺负我？也得有欺负我的本事！”
说着，苏明若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在萧承叡眼前晃动两下：“除非王爷也想和苏明柔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否则，最好不要乱动……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