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的马说众人都听过了,如今这诗先不写了,反倒是要先写文章,众人也瞬间有些期待起来。
李凌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是微微笑了笑。
踱步一圈,李凌故作沉思,片刻后,沉声念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这一句,刚刚李凌已经说过了。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是故无长无少,无贵无贱,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师说与马说同样,出自一人之手,也是李凌原本就相当熟悉的文章,背起来也是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难度。
但是在众人看来,李凌几乎脱口而出,实在令人惊叹。
且如钟甫言之言字字珠玑,那便不只是惊叹,而是敬佩了。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师说吟罢,场面寂静,针叶可闻。
李凌见状微微一笑,对钟甫道:“此师说也,不知刺史大人可还满意?”
钟甫回神,勉强笑道:“满、满意,当然满意。”
本来就是随口为难,李凌拒绝也无所谓,谁知道李凌应下了,而且文章还写得这么好,钟甫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吃了个哑巴亏,自作自受,晦气。
“好!”杨英杰带头叫好,虽然他有些没听明白李凌念了些啥,但是他看出来了,李凌很牛逼。
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应和起来,就连平日几个看不惯李凌的,也热烈响应着。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好,好啊...”杨逢春赞叹不已,对常宜修道:“老太傅收了一个好学生啊。”
常宜修捋须笑着,看向李凌的眼神也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满意。
马说很好,师说,更好了。
“此传世之言啊,李公子可稍待,本官请人记之。”杨逢春抬了抬手。
“提学大人过誉了,学生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哈哈...”杨逢春大笑不止,“前有马说,后有师说,果真俊才也。”
李凌见众人惊叹不已,微微一笑,露出满意之色。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这还不够惊艳。
再看钟甫跟贺渊庭,那一脸的不悦却又努力挤出笑容,憋得很难受,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情愉悦。
杨逢春让人将师说记下,钟甫道:“此文虽已上佳,足见李凌名副其实,看来,这唐安第一才子,除李凌之外,不该有第二人选了。”
常宜修呵呵笑道:“钟大人谬赞了,李凌年少,还当不起这么大的名头。”
杨逢春道:“下官曾闻,贺公子亦有陵州第一的美誉,亦可与李凌并驾齐驱,如今唐安书院已有几人的诗词出世,不知贺公子思忖几何了?”
问得好。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贺渊庭。
李凌的师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众人同仇敌忾的目光仍旧是死死的锁在贺渊庭的身上。
若是他的诗词差了,不上台面,看他如何收场!
钟甫冷眼看了一圈,轻哼了一声,“渊庭,你可好了?”
贺渊庭咬牙应道:“好了。”
“既然好了,就将你的诗词吟诵给诸位听听,也好让人看看。”
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是为了让你趁机出气,舅舅干嘛跟他们废话啊?
钟甫心里是有些着急的,本来一上来将李凌拿下就完了,结果如今白白让李凌出尽了风头,有那么点弄巧成拙的意思。
不过无论李凌今日如何惊艳,都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对此,钟甫信心充足。
他现在只希望贺渊庭能给点力,挽回一点面子。
贺渊庭看了一眼李凌,“文章写得很好,不过浪费时间,这不知道你这次还能不能福至心灵。”
李凌淡淡道:“多谢关心,贺公子如此不屑唐安学子,我倒是也很想看看贺公子究竟是确有岂能,还是井底观天,口出狂言。”
“哼!”
贺渊庭拂袖,眼神微动,沉声念道:“玉宇澄清秋气肃,金波潋滟月华明。人间万事皆如梦,世上千年只此情。桂子飘香风露冷,梧桐落叶雨云轻。凭谁说与天公道,莫遣嫦娥笑姓名。”
诗词吟罢,众人微微惊诧。
贺渊庭的诗很好,应该说是相当的好。
平仄虽然有些出奇,但遣词造句皆是上佳,情景也算相得。
比起唐安书院的几人,已经是甩了十万八千里了,陵州第一才子,就算不是也不远了。
特别是最后一句“凭谁说与天公道,莫遣嫦娥笑姓名”更是表达了与天争命,向不公正的待遇抗争的不满。
诗文内容不算太深奥,众人也听得清楚明白,这种情绪,众人也感受到了。
也正是如此,众人的脸色从乍一听的惊艳,缓缓变成了不满怪异,随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杨逢春。
贺渊庭要抗争不公,要“与天公道”,而今日这个“天”很明显就是杨逢春。
不得不说,贺渊庭的火力是真的足。
刚刚只是怼了杨逢春一句,而且声音不大,最多算是无礼而已。
而现在,几乎算是贴脸开大,这搁谁谁能受得了?
但是偏偏,贺渊庭只是写了一首诗而已,意思再直白,却又没有明说,杨逢春若是此时发作,岂不是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公正?
所以杨逢春不能动,他也只能忍着,只能憋着。
钟甫见状呵呵笑道:“杨大人,老夫不精通诗词一道,不知渊庭这首诗写得如何啊?”
伤口撒盐。
“好,甚好!”杨逢春咬牙说道。
“比之唐安学子如何?”
“都好。”
“呵呵...渊庭虽然性子急了点,但是好在才学尚可,之前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钟甫装模作样的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唐安众人当然是一脸吃了苍蝇的难受表情,却又无话可说。
贺渊庭的诗,的确很好,比他们的都好,实力不行,要承认。
常宜修微微笑道:“钟大人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贺公子的诗不错,但李凌的诗,咱们也还没听呢。”
听不听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里,诗词好坏已经不是重点了。
就算李凌的诗比贺渊庭的好又怎么样?
钟甫笑着应道:“老太傅说得是,下官也正期待呢。”
钟甫现在是真期待,他很好奇,李凌要如何扳回局面。
李凌也是一时犯了难。
中秋节嘛,苏大学士的那首词可谓冠绝古今的第一中秋词。
这也是李凌原本的打算,微微苦笑。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苏大学士的词是好是绝,但是,它没有攻击性啊。
贺渊庭伤害拉满,李凌若是不给与反击,那今日受辱的就不只是杨逢春了,所有人都会被波及。
“李凌,难了啊。”高烨摇头。
高宣也嗯道:“不错,如此已经不是诗词之争了,李凌想要破局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众人目光希冀看向李凌,李凌也是有些无奈。
这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反制贺渊庭。
见李凌迟迟不动,贺渊庭得意冷笑,“李凌,你的诗呢?难道还没作好吗?”
李凌摇了摇头,突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轻笑道:“心中早有腹稿。”
“既然作好了,为何不念与众人听啊?”
李凌摊手笑道:“因为在下被贺公子惊住了,我原本以为贺公子你无非是上次斗诗输给了我,不服气而已,这次是想一雪前耻,意气之争,这本没什么好说的,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
可是我实在是没想到贺公子如此骄傲,看不起唐安学子也就罢了,连杨先生也要侮辱,甚至提学杨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啧啧...有个刺史舅舅撑腰是真好啊。”
杨逢春自然不好将话挑明,但是李凌可以啊。
你不是说杨逢春不公正吗?
那你不也是靠着钟甫撑腰?
否则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杀了砍了都不过分。
你还得意?
贺渊庭闻言当即暴怒,“李凌,诗写不出来便自己认输,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李凌露出怪笑,“我是在血口喷人吗?贺公子这话自己信吗?”
李凌悠悠道:“若是仗着刺史大人,便能不屑同窗学子,不敬授业师长,不满提学命官,贺公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德行卑劣得紧。”
“唐安学子才学低末,杨先生教导无方,杨大人处事不公,这些难道不是事实?渊庭难道哪里说错了?”钟甫沉声道:“老夫是他的舅舅,当然可以为他撑腰,也正是有老夫撑腰,渊庭才能正义直言...”
“正义直言?笑话!”李凌冷笑,“学生才学低末,先生教导无方,这些自有提学大人治学经管,贺渊庭不过一学子耳,他并无资格,至于杨大人处事不公则更是无稽之谈。”
“小儿信口雌黄。”钟甫喝道:“若是公正,那为何陵州考较艰难,而唐安考较如此宽松容易?老夫还要上奏朝廷,治杨逢春一个渎职之罪!”
“那,杨大人可向朝廷举荐过人吗?”李凌语气突然平淡下来。
钟甫闻言一滞,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无法辩驳。
李凌见状一喜,笑道:“提学考较乃是朝廷之职,乃杨大人之公务也,其目的,乃是为了考较学子学业,为朝廷选举贤能之才。
陵州书院也好,唐安书院也罢,杨大人可没有向朝廷举荐任何人,这又哪里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