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如大人就在唐安城多盘桓几日,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陵州提学会趁此机会考较唐安学子,李凌也必在其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钟甫想了想,点头嗯道:“也好。”
从上次张松的事情与现在杨家的事情来看,李凌与谢怜君的关系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与其费心去查探谢怜君的身份,不如直接由李凌入手,说不定谢怜君会自己跳出来也说不定呢?
但是要动李凌,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常宜修可还在呢。
是夜,大雨如注。
清风山上。
经历过官兵的洗礼,清风山三百多人口折了大半。
下山虎等人也是刚刚将同伴的尸体掩埋,此刻众人都躲在山洞里避雨。
“清风山不能待了,这波过去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还有人来。”
下山虎决定离开清风山。
“那,大当家,咱们去哪儿啊?”
下山虎微微一笑,“咱现在有钱啊,两万多两银子呢,保管能养活兄弟们,不过要离这唐安城越远越好。”
唐安的水太深,他把持不住。
提起钱,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连带同伴身亡的哀痛也被冲淡了几分。
“轰隆!”
雷声大作,惊得襁褓幼儿哇哇大叫。
下山虎心头也跟着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望向山洞门口,雷电闪烁着银白亮光盖过了火把的火光。
一闪一闪,一惊一乍。
突然,数道黑色人影出现。
“原来,你们在这里。”
下山虎眉头一皱,“你们是什么人?”
黑影头领没有废话,只道:“一个不留,杀!”
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每个黑影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虽然只有只有三十多人,但却完全不是下山虎等人能够抵挡的。
哭喊,哀嚎,惨叫...
人类最痛苦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飘出洞口,却又马上被雷声跟雨声淹没。
女人,孩子,冷血的刀锋没有因为他们的弱小停滞半分,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屠杀前后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在场除了黑影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还站着。
下山虎等人也试图反抗,但也仅仅是仗着人多伤到了一两个黑影,却也仅仅是伤到而已。
“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黑影头领拭去刀锋上的血渍。
半晌,手下回道:“都杀干净了。”
黑影头领看了一眼山洞,笑道:“正好,将洞口填了,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是。”
次日,大雨未歇,仍旧哗哗的下着。
“你不是说今日要去梅庄吗?”
萧别离有些意外的看着伏身案几的李凌。
李凌头也没抬道:“这么大的雨,懒得跑。”
萧别离失笑,“你可知道旁人求都求不来老太傅指点一二,你却如此不珍惜。”
李凌耸了耸肩,“老师的确学究天人,我也很乐意受教,不过来日方长,我也未必需要顶风冒雨吧?难道,这样才能显示我求学诚心?”
“呃...好像也是这个理。”
萧别离也不纠结,笑了笑,便拿起桌上的书稿看了起来。
“西游记我看过了,不比宝莲灯差,就是,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李凌一愣,停下手中动作,“那我倒还真要听听了,你觉得哪里怪了?”
萧别离想了想,道:“前期的孙悟空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虽然叛逆,但是自由洒脱,但自从踏上了取经之路,仿佛完全换了个性子一般,野性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所谓的佛性,最后还真封了个斗战胜佛,结局圆满,但着实憋屈。”
李凌闻言哑然失笑,“猴子被压了五百年,五百年沧海桑田,五百年风云变幻,要么他变得更加乖戾怨恨,要么就是怕了惧了,既然反抗不了天道,那就只能为天道驱使,你觉得,猴子是前者还是后者?”
萧别离皱眉沉吟,“你写的自然是后者,但不该是后者,前者虽然黑暗,却是理所当然,天庭的压迫对于孙悟空来说,实在太过严苛。”
“若是前者,你将天庭灵山置于何处?”李凌笑道:“你可是敬夜司的司监啊,放在天庭,那就是护卫天宫的神将啊,你应该维护的是天庭的利益才对。”
萧别离一愣,“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凌问道:“试想,有这么一个人 ,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占山为王,自称皇帝,而陛下不以为忤,将之招安,但他却叛出朝廷,甚至径直杀入皇宫意欲弑君,失败之后被打入天牢囚禁了二十年,你觉得这点惩罚,重吗?”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是二十年监禁,实在是太轻了。”
“这就是了。”李凌笑道:“二十年后,陛下念着他武功高强,想让他护卫使团出使外国,完成后还加官进爵,封侯拜将,这又算不算天大的恩宠与赦免呢?”
“自然是算的。”萧别离点头。
“这样想,你还会不会觉得憋屈?”
“这...”萧别离有些迟疑。
“猴子只是顽皮,但不是真傻,压了五百年他早就想明白了,既然没有反抗的能力,那就只能乖乖的顺从,否则就是自取灭亡了。”
“嘶...”萧别离咧了咧嘴,“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哈哈...”
李凌大笑不止。
而在梅庄大厅,有两人风尘仆仆来到。
“雨势愈大,致使我二人如此狼狈,让老太傅见笑了。”
两人一主一仆,主者约莫三十上下,面颌方圆,笑如春风。
仆者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
“自老夫辞官归乡前,太子殿下便代陛下巡视天下,当日在帝都没来得及辞行,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只是殿下为何只有一仆在侧?如此,是否有些...”
居然是当今的太子高宣当面?
常宜修皱着眉头,实在有些担心。
“若是到那儿都讲究仪仗,那这大齐天下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孤轻装简行,更能体察民情,老太傅觉得呢?”
“只是殿下千金之体,如此,还是不妥。”常宜修摇头。
“不说这个了。”高宣摆手一笑,“三年时间,亳、平、曲、嘉四州之地都走得差不多了,待看过了陵州,便也该回帝都了。”
常宜修点头笑道:“不知殿下这三年,有何收获?”
高宣苦笑摇头,“民间疾苦不足为道,但,无法改变。”
常宜修嗯道:“殿下能看到这一层已然不错了,大齐的百姓日子尚可,不过也不是人人尚可,朝廷只能保证大多数人,却不是所有人,这一点,老夫希望殿下明白。”
“嗯,老太傅的教诲,孤铭记于心。”高宣微微颔首。
“不说这个了。”高宣笑着,“早就听闻老太傅新收了个学生,做得一手好诗,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孤这次来唐安城,还真是有些兴趣想认识认识这位龙城飞将。”
常宜修连忙道:“龙城飞将?殿下实在是太抬举了,李凌不过一介白身,虽然身负才学,却也不值得殿下如此夸赞,何况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这龙城飞将出自他手,却也不是写的他。”
“呵呵,孤自然知道。”高宣笑道:“龙城不知何处,汉朝确有个飞将军,但若论当代,守卫边疆者,非祁阳王不可,想必此诗让他听了定然欢喜。”
“祁阳王自然劳苦功高,这诗,恐怕也就祁阳王与之相配了。”常宜修也是赞同点头。
“前些日子帝都传来消息,说是顾家的公子铩羽而归,这诗也就在帝都传开了,老太傅的这位新学生,可算是声名远播了。”
常宜修摇头,“李凌年纪尚浅,名声太盛未必是好事...”
“有老太傅调教,孤倒是不担心,只待他日金榜题名,孤一定送他一个锦绣前程。”
常宜修闻言拱手道:“那老夫就先替李凌谢过殿下了。”
“呵呵...”
“对了,说起来,李凌前两日倒是又写了一首词,老夫觉得极好,殿下不妨一听?”
“老太傅都说极好,那孤还真要听上一听才行。”高宣也来了兴趣。
常宜修微微一笑,将赤壁怀古诵读一遍。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高宣低声喃喃,似乎眼前确有一人临江独立,英气勃发。
“孤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良久,高宣如是说道。
“殿下若是有意,老夫便将李凌唤来拜见?”
“不必这么麻烦。”高宣摆手拒绝,“孤这也算是微服私访,轻易还是不要暴露身份来得好,李凌不是住在飘香楼吗?孤亲自去见他便可。”
“这...”常宜修有些迟疑。
“老太傅不必担心,孤也只是好奇而已,也没别的心思。”
常宜修闻言只得苦笑。
雨后初晴却是黄昏,街道泥泞尽是坑洼。
“干娘,有客到。”
李凌看见有人进门,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来人闻言抬头,双眼顿时一亮。
“你就是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