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结束得太快了,让人有种不真实之感。镜子碎裂的刹那,幸存修士的嚎哭和岩浆里汩汩流淌的金色血液,以及头颅掉落在地却死死锁住单敏的目光如跗骨之蛆……
单敏回想起那个眼神,只觉得神识一痛,从残留的环境里彻底清醒过来。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她忙四下看看,发现他们,他们三人都躺在了天阙山上。宗岁珩和傲无缺双目紧闭,还未清醒,但呼吸平缓,不像还困在幻境里,故而单敏也没有急着叫醒他们,而是打量起眼前的境况。
山上还没有后来辉煌大气的宫殿和建筑,只有皑皑白雪覆满山头,几棵常青的松树迎接烈烈寒风。原本直插入云的天阙,如今只有三尺长,通体银白,悬浮于玉石之上,寒光凛冽。但是不同于之前看到或如石头,或锈迹斑斑,眼前的天阙剑身宽而厚重,剑脊上雕有繁复的阵纹,久看会有气血翻涌之感。以神识察看,神识竟被锋利的剑气割伤。
单敏忙抽回神识,打坐调息,不多会儿,剩余两人也陆续醒来,不过由于力竭,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还好吧?”宗岁珩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单敏,确定她没有受伤才定下心来。系统猫从灵宠袋里爬出来,蹲在旁边舔了舔他的手。
傲无缺好像还没回过神,整个人愣愣的,白半夏在他身上飘来飘去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小子,你们刚才哪去了,我看你们进入空间后就直接陷入昏迷,怎么叫都不醒。”
“我没事,这个空间似乎有些奇怪。”单敏摇了摇头,问起他们在幻境的遭遇,“你们刚才在幻境里的时候,附在他人时,有没有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
“这个试炼秘境是为天阙认主而设,竟然牵扯到了数千年前旧事。自祖师爷兵解,数千年来天阙都没再认主,大家都以为天阙的剑灵早就随祖师爷而去。我不明白为何师父要让我们进此秘境获得天阙。”傲无缺依然回过神来,知道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个秘境的底细,又跟他们详细讲了天阙秘境的由来。
在那场弑神之战里,天衍宗是损失最大的,一百来名优秀弟子全数覆灭,就连几个峰主也难逃陨落的下场。还剩一口气的问剑峰老祖与问天峰老祖联手封印了邪神的心脏。他兵解之时,天阙化作巨石,守卫问剑峰,成为天阙山的标志。从此每一届问剑峰的峰主都是通过天阙剑内试炼的守剑人,但数千年来,没有一个能真正令天阙认主之人。即使强如霍阁,依然没有得到天阙的认可。因此,霍阁怀疑天阙剑的主人可能不是剑修,或者不是单纯只会剑法的剑修。
“当年的弑神之战,参与之人数百,活下来不过寥寥,为什么就这么恰好,就是我们附身的那几个?天阙能砍下神的脑袋,如今天阙就在这里,刚才的幻境是围绕天阙而生。幻境里,没有只擅长一种修炼功法的修士,他们领会贯通每一种术法。霍师伯把我们三个分别扔进了不同的试炼之地,但最后我们却聚在了一起,我觉得这秘境不仅仅是寻主那么简单。”得到傲无缺的肯定后,单敏又继续分析,“我出来得太早了,很多东西没看清。弑神之战,神分明被杀了,为什么还会有镇压神的传言?而且我感觉刚才赢得太轻易了,就好像是祂故意安排好的一切。”
宗岁珩干脆直接把系统猫抱来当枕头,听单敏徐徐讲罢她的猜测,补充自己知道的内容:“我了解到的是神的神力在后世并不纯粹,有可能是某个时间节点,创世神神力遭到了污染,而这种污染祂自己没办法解决。很大概率是在第一次灭世导致远古大陆一分为五时出现的。得不到净化,神力变得不再纯粹,后来仁慈的思想开始偏激,厌恶伤害这个世界的修士,于是做出清理高阶修士以灵力滋养世界的决定,并付诸行动。”
“污染后的神,很可能就是那些人要复活的邪神,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不然不会一连创造了数个系统,汲取他人的愿力和灵魂之力。是的,就是愿力,原本他们猜测系统要的是这些宿主的生命力,没想到系统猫的主脑已经破译了这些坏系统吸取的力量之一,是愿力。对普通修士来说,根本没有人能利用愿力。只有神,这世间唯一的神需要。本来如果只是吸取愿力,普通人根本不会有太大影响,最多不过是倒霉了些。但是神变成了邪神,需要的不仅是愿力,还有宿主的灵魂之力,才能去复活重生,那么宿主将消散于天地,灵魂之力被用来修补邪神,怨气也化作邪神邪气的养料。还有这些年因为邪神拥泵的祭祀而消失的普通人,他们向天祈祷幸运的愿力和死后的怨气都是复活邪神的极好养料。
“如今,邪神即将被唤醒,能伤到邪神的神器,就只有这把天阙,所以师伯会急着让你来拔剑。至于事实真相是不是就如我们所想,现在天阙就在那儿,我们过去一探究竟。”单敏其实也突然反应过来,让宗岁珩去布阵护法,宗岁珩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单敏的眼神,终于还是动手了。
傲无缺也反应了过来,现场真正的剑修只有他自己,能大概率与天阙形成共鸣,但宗岁珩和单敏可以在傲无缺与天阙沟通之时,为他列阵护法。霍阁,真的为之计深远。
白半夏也醒悟过来:“可以啊,你师父什么时候心急如此深沉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不过你师父谋划了这么多,说明拔剑这事不轻松,你要做好准备。”
几人整顿一番,商量好计谋后,由宗岁珩列阵,单敏在旁守护,霍阁上前拔剑的阵容就准备好了。走向天阙时,单敏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宗岁珩挑了挑眉,但最终没说什么。
傲无缺伸手抓向天阙,然后整个人被吸了进去。白半夏这个魂体被直接吐了出来,整个鬼魂好狼狈地摔在地上。好在单敏和宗岁珩都没有开天眼,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不然就丢老脸了。
两人严防死守,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傲无缺没有出来,天阙也没有反应。还好两人有储物戒指,里面物资不少,撑上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倒也不算难熬。但是这片环境,就只有天阙一个孤零零的山头,除了它这把剑,什么东西都没有。一个月后,两人从开始的严防死守,变成后面直接摆烂,单敏干脆原地打坐入定了。白半夏也觉得无趣极了,他灵体状态,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他。
宗岁珩只能一个人无聊地骚扰系统猫,他想玩电子游戏,系统猫说他在想peach。他说他想干的事情,系统猫老是不允许,不知道的还以为系统猫看上他了,如果系统猫看上他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系统猫叫他滚。于是他折中地表示自己想追单敏,系统猫的反对不再像刚认识时那么坚决了。
果然,鲁迅文学说的没错,要想开一扇窗,你只要跟人说你想掀了屋顶,那么他们就会同意你开窗了。一人一猫就这么无聊地互相折磨了大半个月。
距离傲无缺进三个月后,正当宗岁珩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跟单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时,天阙终于有了反应。从天阙剑身上透出来的白光越亮,剑气愈盛。
系统猫惊讶:“天阙还没认主的气息,他不会是要死在里面了吧?”
闻言,宗岁珩着急地想要冲进去,做好了会被天阙剑气伤到的准备,结果只是被天阙嫌弃地呸了一口,整个人就摔进了赶来的单敏怀里,他有点懵。
单敏看着怀里的宗岁珩,也有点懵。
“你上去做什么?”单敏把他放下来,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他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宗岁珩捏了捏手里的阵法盘,说刚才剑气大盛,还以为出事了。
单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系统猫,系统猫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事,傲师兄这是在里面突破了,认主之事十有八九能成。”
宗岁珩也放下心来,这才捏起系统猫算账。单敏没在理会正吵吵闹闹的一人一猫,而是径直走向天阙剑前,手指点了点天阙。剑气立即放弃天阙的剑身,绕着她的手指转圈圈,一副亲昵姿态。单敏垂下眼眸,收回了手指。剑气也顺从地离开了手指回到原地。
“天阙剑的气息更改,傲师兄应该快出来了。”果然,在她说完没多久,天阙剑颤动起来,连着这个天阙山也抖动得落石滚滚,脚下站的地方都要被摇碎了。在宗岁珩第五次加固脚下阵法时,天阙剑终于发出强光,一到白光过后,傲无缺站在了两人面前,但几人都没来得及寒暄,就被秘境给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