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阁中传来沙沙的磨刀声。
“既然你不说,这张嘴留着也没意义了,洒家先去了你的嘴皮,再扯掉你的舌头。”孔牛津津有味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杀剐悉便。”白化怪人有气无力道。
“刚开始都嘴硬,可洒家偏喜欢嘴硬的,倒想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着,孔牛用小斧子在怪人的大腿内侧用力划拉了一道,以试刀具的锋利,怪人大腿上的肉顿时分作两边,红色的肌肉如咧开的婴儿唇,鲜血呼呼直冒。
接着,孔牛又取下腰间的酒囊,仰头饮下一大口,噗嗤一声喷在咧开的伤口上。
一股钻心的灼痛挤进脑海,怪人咬牙,五官拧成了一团。
“也不怎么地啊,这才到哪儿,当年洒家在幽州大牢里所受的,那他娘的才叫刑罚。”孔牛狞笑着,愈发的兴奋了。
敦煌医学馆。
卫已用镊子夹出托盘中带血的箭簇,端详良久。
“这是小型三翼簇,应该是装备弩机的,民间制造的弩机没有杀伤力,只能用来打野兔,而那些马匪能在骑马追逐时将你射伤,这证明他们不仅射艺高超,而且所持弓弩劲道强大。”
陆由基轻嘶一声问:“使君大人还懂兵器?”
“少年时也曾好武,只是身板子太弱,没有坚持下去,兵书倒是读了一些。”卫已放下箭簇,接着说,“这是西北军府普遍装配的角弓弩,他们要常与北方骑兵打战,打撤退战时需要用到弩兵,他们制弩技艺也是首屈一指的。”
陆弛心中暗暗敬佩。
“看来是贼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扮成了马匪,可惜百密一疏,追杀你的人来路不简单。”卫已兜回了正题。
“陆某也是这么想的,一般马匪岂会对独行人紧追不舍?”陆弛眉头紧皱,“这伙贼人保不齐就藏在敦煌城内,恐怕会对使君不利。”
陆弛这话丝毫没有夸张,卫元之死就是证明,衙署、宿卫、武卫对他们而言都不是障碍,也许这些人正躲在暗处窥探着一切。
但此时此刻卫已的表情上却读不出丝毫的紧张,小将军绕到了卫已怀中,卷曲着身体昏昏欲睡。
“那就跟他们一较高下吧。”卫已抚摸着小将军,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
陆弛暗叹的同时,也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情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种力量看似平静却似积压的湖水,一旦决堤将汹涌千里。
(太湖先生大概是仙人下凡吧。)
陆弛甚至觉得对方会像传奇故事中的神仙一样,使出超凡的法力克敌制胜。
“使君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吗?”陆弛忍不住问道。
“嗯。”
“洗耳恭听。”
“不动。”
“啊?”
“我若不动,对手便不会动。”
卫已很清楚,那些人无外乎想要找到被卫元藏起来的三枚铜钱与铸币坊图,这是制约他们的一步棋,只要这步棋被稳稳压住,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陆弛听得云里雾里,琢磨良久也不得其中奥妙。
“啊对了,还有一件东西。”
陆弛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四处搜寻他的外衣。
“由基且慢,我来给你找。”
卫已起身,按陆弛的指示在衣架上找到一件灰色长袍,反面有暗兜,伸手一摸,内里似有信件。
卫已将信取出,铺陈在案几上一看,结果信中的内容却似天书一般,密密麻麻的都是异国文字,打一眼看去像是突厥文,但这些与卫已在四方馆修习的突厥文又不一样,不论是文字形状还是排列方式都不同。
“这是?”
“卫元大人说这是玄武交给他的密信,当时大人也托我转交给使君。”
“唔?族兄看过此信吗?”
“这便不清楚了。”
卫已将视线落回信上,根本读取不出任何信息来。
“可能是宜官吉的密信,恐怕只有宜官吉的人才能读懂。”卫已喃喃自语。
可茫茫天下又上哪去寻找宜官吉的人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数声咳嗽,两人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让李和来试试吧。”注视良久,卫已想到了搭档李和,他长期从事文书工作,也许能看懂。
可李和进来后横看竖看了半天,也是没看出名堂来。
“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确定上面写的是人话?”李和问。
“这……我如何能确定?”陆弛道。
“使君,有何难事,裴某能帮上忙吗?”
守在门外的裴正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了,学宫虽有守备,但远远比不上静恭堂,裴正性格执拗教条,在他看来,本应老实呆在吏舍的卫已早就该回去了。
“这是符咒吗?”
裴正看见信时顿时满脸的问号。
“读懂便可。”卫已道。
“使君开玩笑吧,此信恐怕神仙才能看懂。”裴正焦灼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龙姑娘!”裴正道,“说不定她能看懂。”
金字药草铺,暗阁。
酷吏孔牛上前一脚踢翻白化怪人,而后扯住了他的嘴皮,接着用小斧子片进了他的皮肉,欲将其上唇切割下来。
白化怪人怪嚎一声,撇过头去,顺势一口咬在了孔牛的手腕上,竟生生扯下一大块皮肉来。
孔牛闷哼一声,一个顶膝将白化怪人给远远顶飞,捂住受伤处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看洒家怎么弄死你!”
说罢,孔牛抽出鞭子对着怪人狠抽了一顿,见不解气又取出一柄龙吞手锤朝那人的小腿胫骨砸去,啪的一声脆响,怪人的右小腿应声折断。
钝器在骨折处砸出了好大一个凹槽,顿时泛起一片淤紫。
“再抽掉你两根肋骨。”孔牛发了疯,抽出一柄箬叶刀便要给他开膛破肚。
这时静坐的索老忽然起身:“孔牛,够了。”
“别拦着洒家!”
“不要洛阳户籍了吗?”索老沉沉道。
此话好似一盆冷水将孔牛从头到脚淋了个遍,暴怒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
“索老,你记得此事才好!洒家这笔账先给他记着。”
说罢,孔牛转身出了牢笼。
白化怪人被笼罩在炉火光中,浑身是血,即便如此他还是阴惨惨地笑着。
“索老……”怪人冷笑,“看来你不敢杀我,因为杀了我,他们就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