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羞恼,眼眶红了又红,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陈青云看不下去,冷冷地道:“你还怕我会强了你不成?”
“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禽兽的人?”
心慧低下头,心里委屈极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到,青云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心慧问道,她很不安。
陈青云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胸腔里嘲杂极了,还有酸涩的滋味。
“京城!”
“你不是一直都惦记我大哥吗?那就在陈家做居士吧,不用在庵堂里艰难度日。”
都是些负气的话,半真半假。
陈青云也不想气她,可让她选择跨出那一步,太难了。
十二年前她尚且做不到,更何况是现在?
心慧摇了摇头,伸手撩开车帘。
她们马车的前后都跟着大批护卫,再没有多余的马车,也没有所熟悉的人影。
心慧慌了,连忙道:“我不要去京城。”
陈青云充耳不闻,似笑非笑道:“当年找不到你,任由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我每每想起,寝食难安。”
“我不管你离开的初衷是什么,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至今尚未娶妻,难不成你想看着陈家的香火就这样断了?”
心慧偷偷打量着陈青云,见他面色阴郁,心里更是难过。
他竟然责怪,因为她的离开他才没有娶妻的。那他之前逼着她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你想娶就娶,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不要你管。”心慧负气地道,话音一落,眼泪也跟着落。
陈青云给她擦着眼泪道:“我也不想管了,所以才接你回京城。你若是想为我大哥守节,那就入陈家的家庙,你若是不想为我大哥守节,那就嫁给我。”
“你……无耻!”心慧憋屈极了,这让她怎么选?
横竖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若能嫁给他,哪里还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一想,前路渺茫,心酸苦楚,哪一样不是她要承受的?
心慧往前探去,就想撩开车帘往外跳。
陈青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然后将她往怀里狠狠一带。
她的胳膊撞在他的胸口上,很疼,可他却闷不吭声。
还有比这更疼的,心如死灰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了。
陈青云紧箍着心慧,厉声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逃得了?”
“京城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林栖庵的那些姑子都在我的手上,你若是敢寻死,我便让她们给你陪葬。”
心慧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盯着陈青云。
他的目光阴冷极了,里面还有赤色的怒意。她紧抿着唇,愤懑地问道:“这与她们何干?”
陈青云冷笑着,倨傲道:“我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这么多年了,我呕心沥血地找你,尝遍了孤无可依的滋味,你又何尝心疼过我?”
“她们于你来说很重要,那我呢?你可以为了她们委屈求全,那我呢?”
“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陈青云的质问字字泣血,曾如皓月清风般的少年,不知不觉早已满目风霜。
心慧泪落如珠,难过地摇着头道:“对不起!”她知道自己的道歉太过单薄,她也知道青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十二年她都熬过来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吗?
她哀泣着,依旧不肯回应。
陈青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讥讽地扬起嘴角,红着眼睛道:“如果你不肯跟我回京,那便不要怪我心狠!”
心慧不敢去赌,因为现在的青云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青云了?
她离开他的怀抱,一个人蜷缩在马车里的一角,然后闭上眼睛。
从前她也听人说起过,在家庙里清修跟庵堂里是一样的。不过是家庙有家族的庇护,她也不用干那些辛苦的活而已。
陈青云见她又是这般认命,好像顺其自然已经成为她的常态,而她死守的心房早已经上了锁。
他眯乜着眼睛,心里暴戾恣肆。他多想揉碎她的兰心蕙性,然后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这些年她过得如秋霜般清冷,他过得如恶鬼般栖身,到底谁得到解脱过?
这般固执的她,到底是真的惧怕世俗的嘲弄,还是根本就不够爱他?
记忆里,那张清冷狠绝的脸,那双灼灼欲深的眼眸,爱憎分明。他的心哪怕痛到极致,却也满是欣赏。
能将心里的一团肉狠狠挖去,得下多狠的手?
可就是有人做到了,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陈青云有些疲倦地靠着车壁,心里的气焰顿挫,声音无力地道:“这些年你一个人会过节吗?”
“我一个人不会过节,因为我怕自己会想你。”
“你想出家,你不想面对我,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不要走,不要离我远远的,就待在我可以看得见你的地方,让我安心。”
心慧的眼睫毛微颤,眼睛慢慢睁开。
此时的陈青云眼睛阖上眼,眼袋乌青,面容憔悴无光。心慧好像发现了什么,她微微坐正身体,想着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薄唇紧抿,眉峰微敛,看起来很不顺心。
那个心如磐石,意志坚韧的青云,好像也有了疲倦不堪,负累难行的时候了。
曾经充满朝气的他,早已变得阴沉冷峻,而她呢?
她又变成了何种模样?
曾经的脉脉温情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抵触和逃避。
心慧的唇瓣轻颤,无声地用力抿住,她不想再哭了,这些日子她深思郁结,沮丧难堪。现在她缩头躬身,连句关怀的话都不敢跟他讲。
她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万重千山,她跨不过,纵然有不离不弃的想法,却也不过是枉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