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粉碎,尘土飞扬。
暮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撞移位了。
云卿死死缠住九尾,带着身体的重量,两人直接将巨石撞穿十丈深。
撞出石洞坍塌前,云卿变回人形拎着九尾离开,随即瞬间腾空踩着对方的胸膛冲向碎石堆,“即便我只有一半元神,也不是你能觊觎。”
暮栌疼得蜷曲身子,尖锐石头扎穿他的身体,鲜血从胸膛渗出,他喷出一口血仰倒地上,看着目光冰冷、表情淡漠的云卿有些恍神,“螭?”
云卿面无表情踩住对方伸出的手,漫不经心地在碎石子上碾压,随手擦去嘴边血迹,“认错人了,我叫云、卿。”
暮栌口中满是鲜血,手掌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在受刺骨之刑,吃痛之下忍不住化作狐身。
“我再重申最后一次,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云卿撤脚,瞧着暮栌身后垂着的九条尾巴,伸手变出匕首扯住它一尾毫不留情砍下,“今日只给你一些小教训,你若是记不住,别怪我剥你的皮。”
盯着地上不断哀嚎的狐狸,云卿晃晃手中蓬松白色末端火红的狐尾,冷哼一声离开。
回到长安家中,云卿瞬间倒在地上,他想开口呼唤山行,却连一丝正常声音都发不出来,浑身像有火在燃烧。
“卿卿,你回来了。”山行笑着推开卧房门,看见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云卿只觉心脏漏跳一拍,忙冲过去抱起他,“卿卿,你怎么了?”
云卿想要,“阿、行……”
山行不由瞪大眼睛,“啊?你、不是、确定吗?”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消停?
云卿眼前一黑,变成手臂长的小蛇缠在山行胳膊之上。
不知道缠绕多久,花蛇微微一颤,濡湿的水打湿山行衣袖,无力地挂在他臂上。
山行瞠目结舌,这简直匪夷所思!难不成真就蛇性本?
小心将蛇放到床上,山行不知道要不要给它盖被子,最终只扯过枕巾盖住它。
地上落有许多碎石尘土和一条带血狐尾。
山行感知这尾巴上带有神力,心下惊诧,只小心收在袖中,清扫过地面,他再看床上,花蛇依旧安稳躺着。
看一会后,山行咽咽口水转身离开,他看过云卿的尾巴,但第一次见对方完全变为蛇形,花纹挺好看,看起来还有点、好吃?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一巴掌,心道真是太久不吃看见蛇就馋,那可是你夫君!
临近中午小蛇才醒来,它望向身侧,山行伸手抚摸它光溜溜的尾尖,“卿卿,你不会变不回来了吧?”
小蛇咬他的手,疼得山行嘶一声,十分委屈地道:“你咬我做什么?”
蛇往枕头下钻,被山行拉住尾巴扯出来,“噢,你害羞呢?没事,我都懂,诶呀老夫老妻你不必害臊。”
蛇又给他一口,山行摸它的头,笑道:“我已经换过衣服了,你可以再来一次。”
云卿终于忍不下去,变出人形,红着脸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山行双腿夹住他的腰,将人按到身上,板着脸询问:“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伤、带血的狐尾、急不可耐的求欢。
云卿抿住嘴摇摇头。
山行掐他的肉,“你真不说?”
“阿行,你等我缓缓再告诉你。”云卿凑在他颈间撒娇,“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别欺负我嘛。”
“伤要紧吗?”山行拍拍他的后背,轻叹道:“我现在都不敢放你离开,上次去洛阳回来晕倒昏睡二十天,昨天去五行山回来带浑身别的妖息,今日去昆仑山回来是这样的情况。”
云卿被说得有些心虚,摸摸鼻子道:“不要紧,我养两日便好了。”
“好歹也该消停两日了。”山行没好气地哼一声,“伤好之前不许出门。”
“我饿。”云卿亲他,“阿行,赏我一口饭吧,饿呢。”
山行摸他腰,半个后背都有伤口,忍不住软下语气问道:“想吃什么?要不要擦点药?”
“不用,我现在不是凡人,明天就好了。”云卿想了想又道:“我想喝点热汤,然后抱着你睡觉。”
山行抬脸亲他的嘴唇,轻声叹道:“难为你还想着我,夫君、可不许将我弃之流水。”
简单吃过几口饭后,云卿变成蛇蜷在床上,他疼。
缠着九尾往石头上撞是临时起意,极少完全变成蛇形,他都快忘记他是蛇这事,本打算蜷缩躲避九尾骚扰,下意识缠住对方瞬间想到撞石。
九尾狐咳血倒地,他也不好受,强撑着拉起对方又踩一遍,不是他不想踩第二次,是他没力气了。
五脏六腑震碎倒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加上蛊毒发作,云卿心绪不宁,难受至极。
该死的忆春朝。
云卿脑袋昏昏沉沉,勉强思索当下局面。
白泽和九尾狐是上古时期相识,这一点不会错。
白泽、忆春朝、九尾狐。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忆春朝大约是青丘的桃花妖,与青丘之主九尾狐就此相识?
等等,昨日自己见到的白泽,真的是白泽吗?
假如白泽送完梧桐木盒子便被九尾困在某处,那么昨日是九尾狐与忆春朝在做戏,两人打掩护,悄无声息给自己下蛊,但忆春朝没能在梦中得逞——造梦,说明白泽不是全无参与此事,自愿还是被逼迫?今日是九尾狐下药,两人真是一脉相传的卑鄙。
如今九尾狐已被他打伤,忆春朝也该掂量掂量轻重。
只是蛊毒还没解,总不能以后睡觉时让山行把自己打晕吧?
“卿卿你怎么又变成蛇了?要缠胳膊吗?”山行绕它的尾巴。
云卿不想让山行担心自己,摆动尾尖勾在他手腕上,安抚似的轻轻搔他。
山行瞧它不想理自己,便不再动它,也意识到云卿情况不对,先前如何难受也没见他变回蛇。
可他无能为力,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对方,在心里叹息一声,小心打量它身上的伤痕,是像被砸到地上的刮擦伤,云卿一定很疼。
山行别过脸,不想让云卿发现自己落泪,他一想到对方的伤,心就疼得受不了,怎么只有替人挡雷劫的法术,没有转移疼痛的法术呢?
云卿一下午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这个思梦蛊太恶毒了,他恢复神力就是靠睡眠,但一想到睡着会遇到忆春朝,他就不敢睡觉。
好不容易恢复些力量,云卿变回人形抱住山行撒娇,“阿行、阿行,你陪我去五行山吧?”
山行哪有不允的道理,“什么时候去?”他瞧云卿的脸色发白,透着病痛的虚弱,“卿卿,你还好吗?”
“现在就去吧,我该跟元神融合了。”云卿将有些黯淡的元神抓到掌心给山行看,“你瞧我一直拿着它,但我没丢下你。”
“它怎么不亮了?”山行伸手轻触元神。
云卿嗔道:“它又不是烛火,偶尔亮一亮才是正常。”他收起元神,催道:“你去叫阿骁和阿花过来,我交代他们些事。”
也不知道融合元神要多久,他是第一例,历代螣蛇都没有这个经历。
两口子这一走,两个孩子都要抛下,云卿怕他们又吵架扯头发,太小孩子气。
“阿骁、阿花,你们过来。”云卿招手示意他们一起站在自己身前。
“阿卿,你脸色好差啊。”云骁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探试他的脸颊,“你还好吗?”
狸子蹲下拉住他的手腕贴在脸边,“阿卿,你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云卿的脸。
云卿摇头笑笑,“我没事,要跟山行出去一趟,你们不许吵架。”
“什么时候回来?”云骁打算问清楚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闹着跟去。
狸子心知云卿不会带上两人,嘴唇贴着他的手小心亲吻,“阿卿你放心,你走后我一定天天跟小蛇一起修炼,不会跟旁人拌嘴。”
“阿花,不许这样说话,我也算旁人吗?”云卿点点他的鼻子,又看向云骁道:“说不定呢,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回来。”
“那你带上我!不能丢下我呀!”云骁哭着央求,“带上我吧,阿卿,求你了!”
云卿偏头看看山行:你来当恶人。
山行早就烦了,立即一手扯开一个,“是很重要的事,带不了你们,没用的话少说。”
云卿挤出微笑,“阿骁乖,我们尽快回来,我保证。”
山行小心扶住他的肩膀,颇为不耐烦地瞪云骁一眼,“走了。”
云卿倚在山行肩上,他何尝想丢下云骁,只是实在难受到极点,否则肯定会多哄他一会。
刚走出裴府门口,云卿就拉住山行的手腕,“阿行。”他已经尝到喉头涌上来的腥甜气息。
山行见他俯身要吐,忙停住脚步,小心为他顺气抚背,“卿卿,你还好——”猩红的血!
云卿几乎站都站不住,吐完口中余血,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昨日见到的白泽不是旁人假扮的,因为那个白泽为自己输送的神力与送丹药那次一样。
那么白泽为何会帮忆春朝打掩护给自己下蛊呢?又为何借身份给九尾狐,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卿卿!”
云卿接过帕子擦净嘴角血迹,抬头笑笑:“阿行你别担心,我没事。”他想逗对方笑一笑,便道:“这次不问我是否有喜了?”
山行捧着他的脸差点没哭出来,“你别胡说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没事,血吐出来我好多了。”云卿晃晃山行的手臂正要劝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万重道友。”
云卿循声回头,山行同样回身盯着来人,只见是个身穿青绿色长袍手拿拂尘的道士,那道士长着一双标致的丹凤眼,目光直直看向在自己身后的云卿。
只一眼,山行便断定此人对云卿心怀不轨,于是立刻紧紧搂住怀中人的肩膀,果然见对方目光像蝎子般扎自己一下又很快收回。
云卿认出来人,笑道:“石崧道人?您也来镇守长安?”
山行咬牙凑近云卿低声询问:“你什么时候成道士了?”不是还没去鹤鸣山吗?提前报到了?
石崧道人笑着走近,“是的,随山也领命保护皇城,这位是?”
说话间他在二人一步外站定,目光一瞥瞧见云卿手中帕子上的血迹,惊道:“道友是受伤了吗?妖气太重,小道没闻到血腥气。”
云卿摆摆手,“我不妨事,本该招待道友前往寒舍小坐,只是今日不巧,我与夫君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石崧道人脸色微微变化有些难看,“道友,他、你,夫君?他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