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那年盛夏江照野凫水为她买来的穗子!
竟是被自己挂到这木剑上。
李华盈指尖轻拨着扇穗,少时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夏日的太阳苦闷,她却要和李明达江照野一起在烈日下扎马步、骑马、射箭、学剑……
她那时性子骄纵,什么苦都不想吃。
每次都是想尽各种法子去骗师傅和李明达,不去练武。
至于江照野,他从来不会要求她如何,只会默默地帮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为了不练剑,她把木剑全都扔进御膳房的柴火堆里。
内务府送一次她扔一次,最后她手中总是没剑。
师傅拿她没办法,便去禀报朔文帝。
朔文帝那时极宠爱她,什么都依着她。
可唯有练剑一事,任李华盈如何撒娇卖好,朔文帝都不松口。
后来李明达告诉她,她逝去的母妃沈贵妃也同她一样不爱练剑。
沈贵妃射术最好,百发百中。
可那日宫乱为救朔文帝,沈贵妃提着一张弓大杀四方。
可最后还是被人近身,一剑刺死。
因此,朔文帝才要李华盈必须精通剑术。
李华盈那时年岁虽小,可听后依旧羞惭不已。
但她已经扔了那么多支木剑,她不知该如何去求师傅再为她调来木剑。
可谁知第二日,她房前地上便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把锦缎包着的木剑。
她欢喜极了。
拿着木剑便去找师傅,再也没在剑术上偷过懒。
虽说没人知道剑是谁送的,可李华盈心里知道。
必定是江照野。
除了他,没有人会向公主献宝而不求取赏赐。
于是她便日日跟着江照野身边,让他教她那些书上艰难晦涩的剑招。
江照野总是一看便会,李华盈却总做得四不像。
江照野自己练时气势如虹,可一碰上李华盈,便总束手束脚。
李华盈也总爱逗他,使得江照野教上一会脸都要红地滴血。
只能自己跑开冷静会,再一本正经地回来上课。
青葱的竹林里,竹叶被木剑打得漫天飞舞。
少年红着耳朵,少女巧笑倩兮轻灵如花中仙子。
那时当真是她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后来李明达越来越忙,变得成熟稳重。
江照野一身戎装去了西疆,李华盈也同他没了联系。
如今再想来,原来两人还有过这样一段少时情谊。
李华盈笑着将剑放下,待再回了房中,很快便沉沉睡下。
只是梦里都是那片青色的竹林……
自从硬闯西院那日之后,夏梨玉便哪也不去了。
每日都呆在香雪阁中,枯坐在窗前。
林母也被林怀远严厉警告,不敢再出门闹事。
这日,夏梨玉好不容易下午吃了碗安神汤,正浅浅睡下。
梦中却全是摇晃动荡的林府。
有满身血肉模糊的桃樱,有瑟缩在高舒雪身边的林锦燕,有被打倒踹飞的林怀远与林母……
有人在后面追着要杀她,她拼命抱着肚子跑呀跑……
床上夏梨玉也手脚弹动,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
她满头都是汗,嘴里呢喃着:“……救命……”
傍晚正寂静,外面院子却突然“当啷”一声。
夏梨玉陡然惊醒,耳边犹在嗡鸣。
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心脏跳得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责骂声:
“小蹄子,粗手粗脚的!这个月第几回了?再有我便禀明夫人将你打二十大板发卖了去!”
夏梨玉听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身上已经疼痛起来。
她慌忙叫道:“润竹,润竹,有人打我……”
润竹就在外间候着,一听见动静就赶紧进来。
“怎么了,姑娘?”
“我……”
夏梨玉只吐出一个字,肚子里猛然一阵剧痛,就仿佛有一只手捏着她的五脏六腑在生拖硬拽一般。
她瞬间脸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润竹一见她这模样,将被子一掀开,便见着床单已湿了一大片。
“姑娘,你这是要生了啊!”
说着她便急忙出去,着急忙慌唤稳婆过来。
公主府前。
林怀远仍笔直跪着,林白歪歪扭扭地跪在旁边。
周围路过的人看着都不稀奇了,瞟一眼便过去了。
林怀远对这些人自然浑不在意,他眼神只看着公主府那黄铜大门。
可即使他面上古井无波,但心里亦十分焦灼。
他跪了这么些天,李华盈仍不肯见他,却又没有去告发他。
他实在摸不准她的心思。
莫非,她是觉得他的道歉不够诚心?
可他连李华盈的面都见不到,又如何表示他的一颗真心呢。
挫败感如潮水般涌上来。
林怀远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垂下了头。
正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公主府中整齐跑出来些侍卫小厮,丫鬟婆子们皆在门外候着。
林怀远猛地抬头,眼里带着希冀。
而李华盈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之下,缓步走了出来。
她一身绢纱牡丹银丝洋绉裙,腰间系着浅蓝的织锦攒珠缎带,腕上一只青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整个人如画中仙一般飘然而来。
她鲜少穿得这样淡雅,却依旧不减绝色,只凭添一分仙气。
林怀远还在怔怔看着。
李华盈只当他是空气,直接越过他就要往马车去。
“殿下!殿下!”
林怀远急急唤着,膝行几步拦在李华盈面前。
“殿下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李华盈停住脚步,懒懒打量他一眼。
“几日不见,林大人憔悴不少。”
“殿下……”
林怀远脸上露出喜色:“殿下可是原谅我了,愿意随我回去。”
李华盈轻哧一声,面上嘲讽之色明显。
虽未应答,林怀远已明白她的意思,他焦急道:
“殿下,你那天在宫中说过愿意和我慢慢来,说过感情需有恒久耐心的!”
“耐心耗完了。”
李华盈说得随意,林怀远却是双眼一红。
“你当真如此无情……我们虽说成了婚,可你从不与我圆房,你又怎能怨我……”
林怀远说不出口,却仍眼中含着怨怼。
“你婚前便与人苟合,还有脸推脱?”
“我……我那是一场误会,可殿下这么多天都未曾定我的罪,殿下可是也念着我们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