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笑容如桃花灼灼,柔声道:“时隔九年再度听到夭夭夸阿扶,阿扶甚悦之。”
语罢,她无视白夭夭眉宇间的愁绪,朝一旁青衫落拓的李莲花看去,凤眸旋即弯成一轮好看的新月,“李神医,可否让夭夭同叙叙旧?”
明明是请求,偏生她语气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属实矛盾。李莲花悄悄瞥了一眼白夭夭,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缕略显疏离的笑意,温声说:“任姑娘,这话你得问夭夭。”
此话落到任扶风耳中,那双凤眸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被她用笑意掩饰了过去。她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白夭夭,含笑凝睇她,声音如水般温柔,“小六意下如何?”
傍晚的风温柔地吹拂着,晃得腰间的令牌叮当作响。过了须臾白夭夭长叹一声,不由笑了起来,目光却是一片寒霜,“你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我白夭夭很讨厌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人。”
她拱手向她行了一礼,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
李莲花与方多病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白夭夭如此神色,也不曾见过她对谁冷过脸,若非是真的惹恼了她,或者是惹她不快,她永远都是笑脸迎人,绝不会愤然拂袖离开。
任扶风凝着她单薄而笔直的背影面色一沉,过了俄顷终于按捺不住,急匆匆地从那华丽的马车里钻了出来。她沉声道:“白夭夭,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恼。你不愿管我的死活,我认了。可连州五十万户无辜百姓深受痋术困扰,你当真置之不理吗?”
白夭夭置若罔闻,脚下似生风,走得更快。
“……”任扶风神情微微一黯,扬声道:“好!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可以不闻不问。但银霜针法,你当真不要了?”
“你在威胁我?”白夭夭一愣,停步回头,目光越发凛冽。
任扶风摇了摇头,秋日里的风拂动她细软的鬓发,让这张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显柔弱。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是在求你,夭夭。”
声音不大,落到每个人的耳中似裂石流云。
秋风拂动,霎时将白夭夭用青色发带束起的青丝,连同粉绿色衣袂卷起,在风中摇曳着。银铃声涔涔,她目光沉沉地望着任扶风,眼底晦暗不明。
“求求你,夭夭。”任扶风神情哀戚,声音嘶哑,望着她的凤眸更是氤氲着悲凄。
白夭夭心中叹了口气,缓步朝她走去,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
片刻后,她打起窗帘对李莲花道:“莲花,我很快便会回来。”
她在笑,可眸中的哀愁如浓稠的墨汁,任凭如何注水搅和都化不开。
李莲花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柔声哄道:“世上不顺遂之事甚多,烦忧之事亦甚多,若因此而愁眉不展,让你郁结不快,身体每况愈下,我会很心疼。夭夭,人世漫长,除却艰难险阻与伤心难过之事,还有很多趣事、喜事在前行沿途等着你。所以,勿忧勿愁,万事有我呢。”
白夭夭愣了一愣,顷刻间眼底有笑意浮现,将那些不快吞噬殆尽,“我知道了,晚上回来再和你说,好不好?”
他悄悄舒了口气,眸色一水的温柔,“好,我等你回来。”
总有一种预感,今日过后会有很多事情脱离掌控,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然后再给自己致命的打击。他不想这样,也不要这样。本来已经挥霍了十年,还要在他沉溺其中时,残忍地收回一切,他会疯掉的。
李莲花松开了白夭夭的手,心随着窗帘落下,马车渐行渐远,顷刻变得空荡荡的。
痴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偏向头遥望那远去的华丽马车,李莲花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意兴阑珊地朝客栈走去。
笛飞声鲜少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奇道:“她当真对你如此重要?”
一个女人,竟让正道武林第一人如此窝囊,可笑!
李莲花叹气,语重心长道:“阿飞,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是不会懂得我所害怕之事。”
他确实不懂,也不想懂。
笛飞声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冷声道:“如果我把她杀了,会不会激起你的斗志,与我痛痛快快的比一场?”
话音刚落,李莲花脚下顿了顿,停在原处冷冷地凝视着他,肃然道:“她若身殒,我必会陪她同走黄泉路。”
笛飞声一怔,旋即嗤笑出声,“你当真是色令智昏,昏庸窝囊透了!”
“犹记得那年冬日大雪纷飞,莲花楼冰冷刺骨,我被冻得瑟瑟发抖,那残破的身子更是痛得窒息,难以入眠。”他略微垂眸,回忆纷至沓来,仿佛那年寒冷刺骨的冬日就在眼前,“混混沌沌时,莲花楼的大门被敲响。我打开门,寒风裹着雪花迎面吹来,这次的风雪却夹带了很温暖的药香。那是派人送来的药,很暖。这也是我人生当中,过过的最暖的冬日。”
方多病听得稀里糊涂,想起李莲花这人患有心疾,便不由自主地往他心疾发作方面想,“暖的不是药,是送药之人吧?”
“是啊,你果真聪明极了。”李莲花眉眼温和,欣然看向他,“你师娘确实是个极温暖的女子,我怎么舍得把她弄丢呢?”
命运逼着她在痛苦中成长,上苍不顾她的意愿,用钝刀子剜她心,让她痛苦不堪。难过如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给予了他极大温柔与温暖。
李莲花沦陷了,变得愈发依赖她。他不住地在想,要是能够早十年与她相爱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多陪她十年,多十年来爱她。
“等等,九年前给你送药的人是我师娘?”方多病成功抓到了重点,奇道。
李莲花一怔,留下一句“她正好路过”,便不再多说。
“死莲花,你不会是对我师娘一见钟情吧?”方多病自认为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饿了,先吃饭。”李莲花眼神躲闪,显然是落荒而逃。
方多病见他如此,登时乐了,“心虚了!我就说你是见色起意吧!”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脏兮兮的小豆丁呢,哪来的见色起意。”李莲花被他吵的脑瓜子疼,叹道。
想了想,他与白夭夭之间的美好回忆似乎越来越多,积攒下来满满都是柔软的温暖。
方多病闻言“哇”了声,不可思议道:“那岂不是你与我师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来当初你说是我师父撬你墙角一事,是真的啊?”
“额……那倒没有。”
自己撬自己墙角,算什么啊?心虚,很心虚。
笛飞声摇了摇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