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春悲秋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她向来是不服输的倔强性子,眼前的困难也断然无法把她击垮,反倒让她越挫越勇。
白夭夭脑子转得飞快,不过须臾之间便把低落的情绪整理好。
她在想,既然此路不通,不若另辟蹊径,剑走偏锋。总有一条路可以走,也总有一种药能解决李莲花的碧茶之毒。
多年前,神行丹出炉,能解毒的几率不过两成,师父、师兄们都说这已经是神行丹的极限,没有必要继续钻研下去,浪费她的心神。
她不信,咬咬牙继续闭关专研药性,把解毒的几率提高到五成。虽非十成十把毒解了,倒也算是有所突破。
事实证明,把她难倒的从不是药,也不是横在眼前的困难险阻,而是自己想不想去做的心。
她偏不信这世间除了忘川花和百越蛊术,就没有解毒的奇药与法子。
白夭夭冷笑,缓缓自双膝间抬头。此刻,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被坚定浸染,谁也不能动摇半分她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决心。
当年,扬州城时疫来势汹汹,多少名医圣手对此束手无策。偏偏她倔强,凭借不破南墙不回头的狠劲,将无数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扬州百姓如是,李莲花亦如是,她下定决心要救的人,便绝无去阎罗殿吃茶喝酒的可能!
区区碧茶之毒而已,还能难倒她青离医仙白夭夭?
想到此处,白夭夭狠狠地用内力将信笺震碎,一贯斯文优雅地从地上站起,随后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裙摆。
彼时,阳光越过墙头,朦胧梦幻的金色光线轻轻撒在她精致的脸庞,映得潋滟的杏眸分外坚定。
“师娘,你果然没有走远!”落在后面的方多病步履匆忙地朝她走来,身侧跟着嫌他聒噪的李莲花。
白夭夭站在回廊尽头,一袭绿衣飘飘,沐浴在阳光下。浅橘色的光芒将她笼罩,与绿衣相呼应,倒似不染凡尘的仙子。
方多病只顾着要告状,哪管得了什么景色秀丽、人美如画,咋咋呼呼地奔上前,絮絮叨叨地同白夭夭抱怨起来,“师娘,你知不知道李莲花到底有多过分?他这人谎话连篇,还私藏你家书……”
李莲花与白夭夭四目相接,明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却心有灵犀地笑弯了眼。
“走啦,玉夫人在大堂等着你这位大刑探结案陈词呢。”李莲花径直从方多病身旁走过,笑眯眯地来到白夭夭身边,绚烂的桃花眼有温柔徐徐晕染。
方多病虽咋咋呼呼,在办案一事上倒是格外严谨,连忙反驳李莲花的话,“谁说结案陈词了?我们才查了点皮毛,是人是鬼未可知呢!”
白夭夭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大有长进哦,方小友。”
她这一笑,面上的清冷一点点地被浮现在脸颊的酒窝消融,很是明媚动人。
方多病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夸赞上,当即叉着腰,笑声朗朗,“吃一斤长一智嘛!当然,还得靠师娘指点迷津,让我茅塞顿开。师娘说得对,在江湖闯荡,光靠满腔热血是不成的,还要有心眼才行。没有心眼,连案子都查不明白。”
李莲花一听他这话,不由急了,“让你多长心眼的人不是我吗?”
方多病无话可驳,索性朝他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夭夭与李莲花对视一眼,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随后二人纷纷摇头失笑。
“你的好徒弟啊……”
“打住,我可没收这么大个徒弟。”
白夭夭趁四下无人,轻轻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复贴着他耳朵,低声笑道:“花花,口是心非!”
心脏快到几度要溢出胸膛,他对她的喜欢如同初春玉泉湖里的水,多到迫不及待地将周遭的一切都淹没。
李莲花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绚烂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他倏地转过头来,亲了亲她的唇。
那一瞬,他清俊的眉目有狡黠一晃而过,看得白姑娘一愣再愣。
“甜的,是莲花的味道。”李莲花含笑凝着白夭夭呆愣愣的模样,再亲一口,复而笑得分外狡猾,“这是补上上午的。”
“死莲花,你占我便宜!”白姑娘红了脸颊,娇嗔道。
“是你自己说要亲我的啊?”李莲花很是无辜,眼看白夭夭的巴掌要落下来,连忙侧身避开。
未几,他飞快地俯身,旋即在她脸颊酒窝旁偷了个香,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夭夭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死莲花!”
这人,当真是无赖!
大堂
短暂的吵闹过后,三人按照与玉红烛的约定,带着验尸结果与线索来到了大堂。
彼时的玉红烛蒙着一块面纱,浅红色的面纱将她眼睛以下的面部遮挡,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眼。
纵使面部受伤,身上的威严与气势未曾削减分毫。
玉城两位说一不二的主人,听完方多病对案件梳理后,纷纷惊愕不已。
玉穆蓝更是惊讶得微微挑眉,不可思议道:“不是鬼?”
既然不是鬼杀人,那必定是人害人。
玉红烛凭借内力和暗器两点,立刻想到了小棉客栈里的镖师与已然痴呆的云娇,怒道:“除了他们,还能是谁?我看就是他们里应外合害死了霜儿!”
方多病不是玉城众人,也没有和云娇、镖师结怨,自然不会感情用事。
他连忙道:“玉夫人结论下得过早了。客栈房间我们已勘察过,玉二小姐的窗户因年久失修被树胶封住无法打开。屋内也无任何暗门暗道联通,而房门外一直有护卫,云娇姑娘也好、镖师也好,没有机会将玉二小姐转移。”
小棉客栈闹鬼杀人一案疑点重重,纵使证明不是有鬼杀人,可凶手如何作案、为何要杀玉秋霜仍未可知。
当众人执着于案件疑点之时,李莲花倒是另寻突破口,转而询问玉红烛其妹妹离家出走的缘由,以及离家出走的时间。
玉红烛只道玉秋霜是中元节前一天夜里失踪的,为什么要闹离家出走,她并不清楚。
而玉穆蓝则不同,他整日呆在玉城,自然是最清楚玉秋霜的情况。他道玉秋霜于前几日在后山被毒虫咬伤了脸,伤疤一直不消,才心情郁结出门散心。
李莲花听后点点头,心中有数,又摸出用白夭夭的发带包裹住的金针,柔声问道:“诸位可认得此物?”
玉穆蓝很是惊讶,“这样细的针,可以杀人?”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
白夭夭与李莲花默契地皱眉,说不出哪里怪异,倒是一旁的玉红烛很是激动,“这是游丝夺魄针!这东西是怎么到外面的?”
“玉夫人知道此针何来?”方多病连忙追问。
玉红烛点点头,一五一十地把“游丝夺魄针”的来历给大家说了一遍。
据说此针原为杀手甲四所有,后刺杀昔日玉城主人不成,被玉城缴获。怪就怪在“游丝夺魄针”搁置在玉城兵器库十年,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想了想,她急忙高声呼喊玉城护卫,找来兵器库的借录册,一查竟发现是玉秋霜所借。
可玉红烛不信,死活要把害死玉秋霜的元凶名头按在云娇头上。
“她日日赖在玉城,说是跟霜儿姐妹情深,真当我看不出她鬼鬼祟祟是为了什么吗?就是她害死了霜儿。”玉红烛气得脸颊的伤疤一瞬一瞬地抽痛,这边气冲冲地要云家给个交代,这边捂着脸颊怒瞪白夭夭一眼。
白夭夭双手抱胸,倒也不惧她的怒火,她很是无辜天真地歪头看着玉红烛,笑得明眸善睐。
好你个白夭夭!玉红烛狠得双目猩红。
“哦?”李莲花眉毛上扬,问道:“为何这样说?”
玉红烛不去看白夭夭的脸,转而冷冷地瞥了宗政明珠一眼,“霜儿不死,她如何得到她想要的?!”
脸,火辣辣地疼着。
玉红烛气急败坏,一口一个要杀了云娇,还要让她尝尽火焚而死的痛苦。
她这边急着要方多病结案,说什么都要拿到百川院的结案书,好去蹂躏云娇。
方多病最讨厌的就是玉城滥用私刑的行为,何况案件尚未明朗,自然是不会依她所言给结案书的。
他眉头微微一皱,正义凛然道:“玉夫人,只凭借推论是不能定罪的,我需要亲口问一问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