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这厢决心要戏耍黑衣人,提剑只守不攻。
她斜身挡过一剑后,复单手撑地连翻四个后空翻,急急地避开其余将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横劈、竖插与尖刺。
动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既好看又迅速,快到四个轻功在江湖也排得上号的黑衣人,竟都摸不到她的衣角。
诸人皆是一惊,惟有江湖阅历丰富的黑衣人首领,窥探出其武功路数来,沉声道:“竟是南海戒情道姑的‘太上忘情四十六式’剑法,闭关数年,你连这套功夫都融会贯通了?”
“融会贯通不敢说,耍几剑陪你们玩玩尚可。”白夭夭剑指轻抚银白的剑身,眸色可谓极致意气风发。
李莲花见她如此,恍惚间看到十多年前年少轻狂的李相夷,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提醒道:“桃桃别玩了,速战速决。”
“知道了。”白夭夭也不恋战,当即眸中精光一闪,脚踩地面借力腾空。
只见她在空中旋转,复提剑倒悬,宛如一坠入江水的鲫鱼,动作委实好看。那一瞬,她调动三成内力灌注到剑上,直直地插入黑衣人的包围圈内。
“砰砰砰”几声巨响,剑气激荡,强大的冲击力,竟将四名黑衣人齐齐震飞,接连撞断了十几根竹子,方止住了势,口吐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李莲花以袖子挡脸,不忍看惨烈的画面,“哎哟……看着都疼。”
四人中,唯有内力深厚的黑衣人首领没有昏迷,只不过内腑被剑气伤得颇重,现下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迎战白夭夭。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白夭夭这边翩然落地,身法轻盈得不发丝毫声响,可见其轻功卓越,非三两年可练成。
黑衣人首领猛咳出几口黑血,惊恐万分地凝视着朝自己提剑而来的白夭夭。
他拼命的想后退,内腑受伤肋骨尽断,痛得几度要窒息,还如何能退。
好在,白夭夭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用冰冷的剑身,拍了拍他满是血污的脸颊,笑吟吟道:“回去告诉你家大小姐,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也别不服气。还有,找我麻烦可以,但李莲花是本少宫上罩的。若李莲花因她而有个好歹来,我定然把她扔进五毒池里喂蝎子去。”
“……”黑衣人首领不敢应下,却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这语气这神态,哪里还有什么温婉可人青离医仙的风度,分明就是江湖女流氓。
李莲花又一声叹气,隐约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仔细想来,竟又是李相夷纵横江湖的桀骜模样。
眼前人的神态,分明就是女版李相夷!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李相夷的年少轻狂、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真真是好好一姑娘都带坏了!
白夭夭可不知晓李莲花百转千回的心思,边飞快地将长剑收进腰间,边一蹦一跳地走到李莲花跟前,笑眯眯道:“回家吧。”
啊……会主动找他说话,看样子当真是气消了。
估摸着是方才与黑衣人应战,把气给撒干净,这般怒火才没烧到自己身上。
李莲花暗自舒了口气,默默为重伤昏迷的黑衣人们念了句佛偈。
他瞥了眼白夭夭不盈一握的柳腰,不仅意外她把剑藏于此,更意外她把闻名江湖的绝世剑招学会一事,“莲花竟不知,桃桃把戒情道姑的‘太上忘情四十六式’学会了。”
说罢,他又唯唯诺诺地补充了一句,“你学绝情剑不会是用来削我的吧?”
白夭夭扬起下巴“哼”了声,“不好说。”
李莲花满脸悻悻然,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个!
戒情道姑是何人?江湖鼎鼎有名的心高气傲绝情师太,年轻时被臭男人伤透了心,盛怒之下削发为尼,还自创了一套名为“太上忘情”的四十六式绝情剑法,专杀负心汉。
此剑法飘逸若仙又无情之极,看似温柔似水,实则处处暗藏杀机,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就连李相夷这般骄傲的人,也对此剑法赞不绝口。
若白夭夭用此剑法来削他,他断然反抗不得,唯有任人宰割罢!
“实不相瞒,我偷偷学的。”
白夭夭“嘿”地一笑,走到他前头转过身来,一边倒退走,一边同他眉飞色舞地聊起往事,“当年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波及到药师宫,恰好戒情道姑在我宫中治疗顽疾,我又恰好撞见她用此剑法,将金鸳盟左护卫妖女柳如丝斩杀。年少时觉得此剑法飘逸好看,与我独门心法‘清风无渡’颇契合,便记在心里。”
“桃桃过目不忘?”李莲花惊叹不已,没想到她非但医术超群,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应该算是吧……我从小便记性好,学什么都快。”
白夭夭甜甜笑道,忽地想到了什么,满脸遗憾地补充一句:“可惜,记性再好我也未能把‘相夷太剑’记牢。”
李莲花意味不明地凝着她“啊”了一声,突地急走几步走在她前头,回头笑吟吟地望着她道:“桃桃若拜我为师,我可以考虑传你‘相夷太剑’、‘婆娑步’。”
白夭夭闻言,当即眼睛一眯,三两步蹦到他跟前,红唇缓缓凑近他的脸庞。
刹那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白得近似透明的肌肤上。
李莲花猛地僵在原地,“怎么?”
“你当真要我拜你为师?”白夭夭杏眸闪过一抹狡黠,轻声问。
“……”不知怎的素来巧舌如簧、以冷静自持的李莲花竟有些自乱阵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白夭夭强忍着笑意,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作势要下跪拜他为师,“师父在上,请……”
李莲花神色复杂,未等她盈盈下拜便气定神闲地自她身旁走过,“走吧,狐狸精在家等急了。”
若非他步伐紊乱、行色匆匆,背影尽是狼狈之态,白夭夭当真以为他要收自己为徒。
想着此人一张破嘴舌灿莲花,能把天说破,偏不爱说心里话,别扭得很。
“师父,等等我啊!”白夭夭笑了,小跑着跟在李莲花身旁,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着他。
“师父,今晚我们吃什么?”
“……”
“师父,我可不可以吃炖排骨,最好是从池塘里挖一节莲藕出来一起炖,可香了。”
“……”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
“……”
“师父,你怎么不笑了?师父~”
“……”
李莲花脚下顿了顿,沉着脸抬手给白夭夭来一个爆炒栗子。
谁料,他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屈指在她眉心敲了敲,“别瞎叫,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了?”
白夭夭霎时瞪圆了眼睛,捂住微微泛红的眉心,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传我‘相夷太剑’和‘婆娑步’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额……传你功法也不一定要收你为徒。”李莲花不敢看她亮晶晶的眼眸,径直往回家的小道走去,“挑个时间,你随我一同在师父坟前磕三个响头,再传你功法,又如何?还省了拜师礼呢。”
白夭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忙跟上去,疑惑道:“我拜你为师,还要向你师父磕头,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谁家拜师,给师父的师父磕三个响头的,还是和他一同磕,傻子才看不出他的司马昭之心。
不过,白夭夭可没打算把话挑明,有些事情还是要李莲花本人对她说,若不然当真对不住她收下的那一纸退婚书。
李莲花掩唇咳嗽几下,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我师门的规矩,桃桃自然不懂。”
“何须如此麻烦,今晚回去后,我立马给你磕三个响头算是拜过师了。”她小跑到李莲花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语调格外俏皮,“师父~你觉得意下如何?”
“疼疼……”李莲花突然叫唤起来,吓白夭夭一跳。
眼看姑娘杏眸满是惊慌,他心虚地摸摸眉心,小声道:“那个……手臂还伤着,没心情收徒,拜师的事择日再议。”
白夭夭瞥了眼他堪堪破皮的手臂,猛地甩开他的袖子,怒道:“死莲花!你就是故意的!”
李莲花看着她生气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由得发出爽朗的笑声,“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死莲花’可比‘师父’好听多了。”
“死莲花!”白夭夭气得扬拳揍他,偏偏被他漫不经意地侧身避开,霎时跑得没边了。
他不忘回头喊一声,“回家!”
“花花,你别跑那么快,拜师的事情还没完呢!”
“择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