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他们与方多病多少有段难以启齿的孽缘在。
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在灵山派后门撞了个正着。当然,若非方多病刻意寻找,以李莲花、白夭夭二人飘忽不定的行踪,哪怕发动百川院、天机堂和药师宫三大顶级门派五千弟子,也断然找不到他们。
白夭夭澄明透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又见方多病朝他们二人挥手打招呼,大大的眼睛透露着几分“友善”。
他笑道:“好巧啊,两位李神医。还以为找你们需要好久呢……没想到这天道好循环,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笑得属实有点瘆人,白夭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皮笑肉不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看样子,来势汹汹的生瓜蛋子不亲自将他们逮回百川院,是誓不罢休的。但是,下蒙汗药的人是李莲花,与她善良可爱、温婉大方的白夭夭何干?
何况百川院那破地方、那些破事她这辈子都不想理会,更不可能会乖乖就范,跟方多病这个热血过头的生瓜蛋子回去!
想到这里,白夭夭巧笑倩兮,酒窝微微凹旋,甚是可人。她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将李莲花供出来,“是他下的蒙汗药,与我无关,告辞!”
说罢,她提起鹅黄色的裙摆作势跑路,李莲花哪会如她意,当即扯住白夭夭的手腕挟制她的行动。没想到用力过猛,竟将弱不禁风的姑娘扯入怀中,两人皆是一愣,又很快地将心中那股怪异压下去。
只见李莲花笑眯眯地望着气急败坏的方多病,反咬一口白夭夭,道:“她是主谋!”
白夭夭气得要命,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死莲花,你别把本姑娘拖下水!”
眼看她挣扎,李莲花立马搂住她肩膀,暗运一分内力捏住她肩膀的麻穴,白夭夭当即不能动了。
“那时桃桃分明看见我下药了,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告知这位聪明绝顶的方少侠,如此看来,就算桃桃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要抓一起抓,要死一起死,从风火堂追杀时起,他们的命就被绑到一起了!
李莲花破罐子破摔,一盆脏水就这么泼到自己身上,白夭夭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她“哼”了一声,瞪眼看他。虽然被李莲花捏住了麻穴,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不至于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忽然,她一脚踩到李莲花的脚背,笑得满脸狰狞,“你说谁是主谋?谁是从犯?”
痛!李莲花痛得脸色与白纸同色,终是甘拜下风,连忙求饶:“我错了,主谋是我!”
从犯是她。
方多病挑眉,孤家寡人最见不到有人在自己跟前打情骂俏,“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样?!”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这次绝不会被这两人诓了去。
听这语气,看这神情,方多病多半是真的气得不行。李莲花“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和白夭夭默契地对视一眼,故作高深道:“要下雨了!家里的衣服还没收,怕是要淋湿,我们回家吧!”
闻言,白夭夭眨眨眼睛,反应飞快,立马意会地拉长了语调,接口道:“下雨天电闪雷鸣,狐狸精一个孩子在家多危险呐,我们赶紧走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去大牢找死囚唠嗑、去笑江山找雁来红姑娘把酒言欢,也不去百川院看那群人明争暗斗,恶心人!
李莲花连连称是,甚至今晚给看家的狐狸精做什么晚饭都想好了,边搂着白夭夭的肩膀转身往回走,边唠着家常,“下雨天吃什么最好呢?不如做一顿爽口点的饭菜,就做鸡丝拌面,桃桃觉得如何?”
“再拍根黄瓜凉拌!”
“如此甚好。”
方多病将信将疑地抬头看,此刻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哪里有半分下雨的征兆,分明在忽悠他、逗他玩儿!之前诓骗他一事且不说,现在竟直接把他当傻子,简直欺人太甚!
“你们太过分了!”方多病被这两人气得炸肺,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手中富贵的尔雅长剑铿锵出鞘,直朝二人的背影刺去。
阳光下,长剑映着金色的光芒,忽悠有光华照面,剑锋擦过鬓发,就这么直直地架在二人的脖子之间。李莲花与白夭夭同时顿住,再也不敢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方大少侠,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呢?”李莲花用余光瞥了眼脖子上的长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尴尬笑道。
“就是就是。”白夭夭点头附和,“少侠,刀剑无眼,细心伤着我啊……”
李莲花这人巧言令色,一张嘴能把天说破,方多病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信他的鬼话!还有李二桃这张嘴也厉害,能把人忽悠得晕头转向,两人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
方多病思忖半晌,决定先把暗中给他下药的李莲花打一顿,再抓拿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二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手用剑威胁李莲花别动,一手抓住他瘦削的手腕,直接把人按在树干上,还有模有样地学人大夫号脉,打探他身体的虚实,“内力虚空,丹田无力……你当真不会武功?”
李莲花讪讪一笑,面色平静得很。他这幅破身子,任凭谁来把脉都一样。
怎么可能?方多病以为自己探错,满脸震惊地上下打量着李莲花。当日他可是亲眼看见李莲花带着李二桃、妙手空空从悬崖飞身下去,若非武功一等一的好,绝对不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还活得好好的!
“他身体还很差,经不起你们百川院的拷打。别闹了。”白夭夭叹了口气,只当他是一个爱玩江湖过家家的小孩,柔声劝道。
又见她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尔雅剑,明明看起来软绵无力的一捏,竟能将十几重的长剑在他手中挑开,把李莲花解救出来。
李莲花见此连连点头,鹌鹑似躲在白夭夭背后。
什么叫做他在闹?分明就是眼前这个死莲花装模作样,害他风火堂面前丢尽了百川院的脸!方多病气不打一处来,注意力全被她轻飘飘的一句“别闹”吸引了过去,已然忘记她内力深厚一事。
不过,像他这种满腔热血、出门不带脑子、干架全靠直觉的少年侠客,最容易忽悠不过了。这不,李莲花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将他引到妙手空空的“龟息功”上去,甚至自动接话茬,顺着李莲花的话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推理。
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事实上自李相夷在这个绚烂的江湖舞台退幕后,却是一代人不如一代。
白夭夭摇头叹气,“江湖,亡矣。”
“小兄弟,你还真有点东西。”李莲花忽然咧嘴一笑,慢悠悠地从白夭夭身后走出来,眸光中全然是对方多病聪明才智的赞赏,“看不出来你见识也不少,如今这龟息功就剩这一脉,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方多病的看他一眼,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聪明我知道,但是你们今天必须跟我走!”
说罢,他一把抓住李莲花的手腕防止逃跑,说什么都要将他和白夭夭带回百川院。白夭夭头疼得要命,闯荡江湖多年,真没见过有人比方多病还难缠。她正想着要不要给方多病弄点蒙汗药睡上小半个时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把她叫住。
“白姑娘,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三人寻声望去,却见一衣着朴素的美貌妇人急急忙忙地从长廊奔来。由于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她纵使再着急也不敢跑得太快,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到白夭夭的跟前。
白夭夭怕她摔着孩子,抢上一步扶住她,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小声喊了句“贺兰姐姐”。
贺兰一姓在大雍并不常见,方多病一眼认出此人就是灵山派山脚下有福茶馆的老板娘贺兰嫣,她会出现在灵山派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方多病尚未来得及深究贺兰嫣为何会突然出现,只见她怀中的男孩突然牙关紧闭、四肢拘急起来,抽搐得厉害。
“这、这……还不赶紧找大夫?”他猛然吓一大跳,也顾不得抓李莲花和白夭夭两人,转身要去给贺兰嫣母子找大夫。
“小石头这是惊风了,得赶紧施救。”白夭夭这边已经顺势蹲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折叠起来,垫在小石头上下牙齿间,又示意贺兰嫣将孩子放下侧卧。
她动作即迅速又熟练,看得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忽然,方多病像是想到了什么,捅了李莲花一胳膊肘,幸灾乐祸道:“你不也是神医吗?怎么不去救人?”
这可把李莲花问倒了,他张嘴嗫嚅半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那个……我擅长疑难杂症,小儿惊风这种病,在下并不擅长。”
方多病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