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高彦在前引路,傅寒声抱着萧潇进电梯直奔目的地,曾瑜陪同在侧。
此行还算低调,萧潇搂着傅寒声,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她看不到沿途护士小姐 “关怀”的眼神。
但她知道,有人认出了傅寒声,医院也因他的出现有了片刻骚动。
有钱真是好,萧潇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贵宾专区这天上午很安静,康弘亲自带着几个医生过来帮萧潇检查。
萧潇肿胀的右脚暴露在众人面前,她一方面觉得不自在,另一方面又觉得傅寒声太兴师动众了。
右脚不过是崴伤而已,这阵势都快赶上病危会诊了。
不过她的右脚确实肿得很厉害,若是和左脚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只会让人联想到“惨不忍睹”四个字。
拍了片子,没有骨折,但扭伤情况比较严重,医生的意思是,一定要在家里静养两周左右。
两周?
萧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再看傅寒声,他正在跟康弘等医生说话,早晨伺候她洗漱完,急着来医院,所以顺手就把那件烟灰色衬衫给穿上了。
其实,他穿烟灰色衬衫是很好看的,有两个小护士走进病房前,还不时偷偷地朝他身上瞄。
他未察,侧脸轮廓略显冷峻,听了一会儿话,这才迈步走进病房。
护士正站在病房一侧,因为萧潇扭伤脚还在前24小时之内,所以不宜热敷,只能冷敷。
曾瑜询问护士平时生活里都有哪些注意事项,两个年轻护士跟曾瑜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走进来的傅寒声。
曾瑜见了,叹气的冲动都有了。
她这正问着话呢,她家先生这么一来,不仅勾走了小护士的目光,也连带勾走了她们的魂。
傅寒声走过来,先是弯腰认真打量了一眼萧潇肿胀的右脚,他一直觉得萧潇的双脚很漂亮,长得也很好看,但如今……
活该。
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肿成这样,心疼是一定的。
病房里开着空调,但温度还没上来,萧潇的右脚没穿袜子,又在被子外露着,傅寒声伸手握着,却是不敢太用力。
察觉萧潇的脚有些凉,傅寒声对曾瑜道:“找个热水袋过来。”
曾瑜正在发呆,同时陷入发呆魔怔的还有那两个小护士。
说实话,萧潇的右脚肿得很难看,她们哪会想到,博达童事长傅寒声竟会帮一个 “来历不明”的女人做出暖脚这样的贴心之举。
别说是这两个不明情况的小护士了,就连曾瑜也是一脸恍惚,她家男主人对女主人好,山水居上下都知道,但暖脚……
“曾瑜——”
直到傅寒声又叫了曾瑜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忙道:“我说就去。“
走了几步,曾瑜毕竟对医院不熟,于是转身看着那两位小护士:“请问,哪里有热水袋? ”
“我带您过去。”已有护士受不了脸上的热度,火急火燎地丢下同事,离开病房帮曾瑜带路去了。
病房里一时间除了傅寒声和萧潇,只剩下那名小护士红着脸站在一旁收拾药品,充当隐形人。
12月的空气异常冷寂,但当阳光照射入室,那一刻萧潇忘了12月的寒,只记得12月的暖。
她的右脚开始有回暖迹象,源于傅寒声手指传递给她的暖,萧潇觉得自己被晚春温暖包裹的同时,右脚挫伤处也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萧潇说:“别暖了。”
“嗯?”
傅寒声看着萧潇,见她正靠着床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沉默几秒,萧潇说:“暖了也没用,一会儿还要冰敷。”
“前24小时是这样的,明天我们热敷。”
这本是宽慰话,但下一句却是责备出口,“过完年,马上就是22岁的人了,以后走路,自己要多注意。”
室温上来了,护土朝床畔望去,青年男子说话时,哪里还是强势的人?周身气息从容平和。
再看年轻女子靠着床头,男子训斥她的时候,女子嘴角微笑浅露,犹如花朵半开……
因为右脚崴伤,离开医院的第一时间,萧潇就给邢涛打了一通电话,把脚伤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邢涛似是正在吃午餐,在手机那端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然后问萧潇:“你另一只脚还能走吗?”
“能。”萧潇已预感邢涛要说什么了。
她一直觉得傅寒声说话毒,可傅寒声说话是不动声色的毒,但萧潇这位导师可就不一样了。
既然金融系研究生一致尊称他是“毒舌教授”,势必是有一定原因的。
果然。
邢涛不冷不热地道:“知道全中国出了多少独脚人才吗?
如果你不知道单脚该怎么走路,我来教教你好了,单脚蹦着来学校,如果你觉得不美观,可以拄拐过来。
如果拄拐比较吃力的话,还可以坐轮椅过来。”
邢涛说这话的时候,萧潇正在车里坐着,当然傅寒声也在。
只能怪萧潇手机收音效果不太好,再加上车里很静。
所以邢涛说的话,傅寒声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萧潇也意识到邢涛的声音有些大,她看了一眼面色无波的傅寒声,侧身间,同邢涛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我只请一个星期病假,研一课程,还有每天布置的作业,或是课题,我一样都不会落下,说不定不用一星期,也许……”
“也许什么?”
傅寒声忽然打断了萧潇的话,萧潇愣了一下,转眸看向傅寒声。
傅寒声靠着椅座睇视着萧潇,他虽这么问她,却并不在意她是什么答案,只语调平淡地道:“把手机给我。”
萧潇仅是迟疑了几秒,便把手机递给了傅寒声。
邢涛不知手机已换人,还在手机那端不改毒舌本性:“最近正是学业最吃紧的时候,但凡研究生请假,一律不通融。
总之,你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到学校来……”
“怎么爬?”
这时,傅寒声开了尊口,语气听似好奇,但轻淡的嗓音里却带着几分不悦。
手机那端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萧潇手指蜷缩了一下,她知道邢涛是被这道声音给吓住了。
数秒之后,手机那端终于传来了邢涛的声音,他一扫之前“恶师” 尊容,语气迟疑,也极为有礼貌:
“请问,您是……”
傅寒声的声音素来辨识度极高,邢涛俨然已经猜测到对方是谁,如今他这么问,无非是保险起见,或是心存怀疑罢了。
是值得怀疑,萧潇怎么会和傅寒声在一起?
任他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这两人会在目常生活里掺搅到一起去。
傅寒声没有回应邢涛的疑惑,而是从薄唇间掷出一句话来:“邢教授可曾崴过脚?”
“崴过。”邢涛认命了,这人话语间压迫力十足,不是傅寒声,还能是谁?
傅寒声再问:“也曾爬着去过学校?”
可怜邢涛毒舌一流,到了傅寒声这里却也只有语塞的份,邢涛无心再吃饭,好半天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傅寒声笑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师者都没爬过,哪能让学生抢了你的风头?
改天你爬一次,我让潇潇在一旁看着。
我们潇潇不怕爬着去学校,就怕要领没掌握好,到时侯丟了邢教授的人。”
这一次,邢涛是真的受了惊。
我们潇潇?
什么叫我们潇潇?谁能告诉他,傅寒声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最骄傲的学生难抵傅寒声魔网,目前是那人的入幕新欢?
My God!
萧潇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傅寒声,只不过她和邢涛关注的焦点不太一样。
邢涛关注的是“我们潇潇”,萧潇关注的却是傅寒声对邢涛的语气和态度。
邢涛毕竟是萧潇的导师,她这人虽称不上良善,但对老师一直是敬重有加。
平时邢涛说话虽然毒舌了一些,但因都是为了学生前途好,所以萧潇对于他的毒舌言行反倒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傅寒声这么说邢涛,萧潇倒也不是担心邢涛私底下会拿她开涮。
而是略有踌躇,傅先生是否可以对她的导师再和善一些?
她伸手握住傅寒声的手,虽是无声语言,但傅寒声却懂了她的意思。
他这是在替她报仇呢!这丫头不识好歹。
心里虽是这么想,傅寒声却是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总归是不愿萧潇为难。
所以再开口,言语虽不热络,但也没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了,他说:“两个星期,若是邢教授不方便通融的话,我直接找罗院长?”
手机那端,也不知道邢涛说了什么话,只知道傅寒声在这边嗯了一声,随即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萧潇时,轻轻吐出四个字来:“两个星期。”
邢涛同意了?
萧潇说:“其实也不用两个星期,估计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
傅寒声目光很淡,若有似无地瞥了萧潇一眼,没好气地道:“脚伤没好,哪儿都不许去。”
专制。
“抽空我要回学校一趟,有些课本和论文资料我需要带回来。”养伤的同时,她也需要找一些事情做。
在这方面,无疑傅寒声很通融:“你现在右脚受伤,不比以前,去哪里都不打紧,但一定要有人跟着,或我,或高彦,都可以送你过去。”
萧潇心绪温润,傅寒声这话听似简单,却是体贴,更是纵容。
周日黄昏,张婧打来了电话,询问萧潇怎么还没来学校?
萧潇提及自己右脚崴伤之后,几乎没有她说话的机会,张婧干脆开了免提,谢雯和黄宛之也加人了谈话阵营,手机里好一番热闹。
后来黄宛之问萧潇:“那你这两周是不是都不会再来学校了?”
萧潇回复黄宛之:“我周二会去学校拿一些学习资料。”
这天夜间,萧潇石脚扭伤处开始发疼,她被折磨得辗转反侧,成宿难眠。
她不说,但傅寒声是知道的。
好几次她浅睡醒来,总会看到他坐在床上用毛巾帮她冷敷。
身为丈夫,无疑他很合格,也很体贴。
清晨醒来,并非萧潇心理作崇,她的右脚确实又肿了一些,傅寒声已不在床上。
窗帘闭合,也不知道天气怎么样,萧潇掀开被子,左脚下地,就那么一路单脚蹦着到了窗前。
清晨七点左右,天色偏暗,山水居在12月还能绿意满园,花草融在晨雾里,这一切都是园艺师的功劳。
有几个人抬着两只箱子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花园死角比较多,萧潇也是追着那几人的视线,这才看到了傅寒声。
外面气温很低,那人也不觉得冷,即便是站在花园里,也仅是穿着一直黑色睡衣,因身材修长挺拔,纵使气质再如何内敛,也会让人觉得清冽异常。
傅寒声回到卧室时,萧潇已经回到了床上,原本只有他一人进来。
大概是想让萧潇多睡一会儿,见她醒了,方才打电话给曾瑜:“让人把箱子送上来。
萧潇好奇地道:“箱子里装了什么?”
是热敷机器,原来他一大早就在忙这个。
冷敷过后,萧潇的右脚需要局部热數,使用短波透热疗法,势必要照射红外线灯。
右脚崴伤,虽说出现肿胀情况很正常,但傅寒声晨间醒来,见萧潇右脚肿成这样,难免皱了眉。
萧潇嘴硬,面上不说,又怎会不疼?
曾瑜带人摆放红外线灯时,傅寒声抱萧潇去洗手间。
他今天比较忙,工作安排已是尽量压缩,但分公司厦门团队要来C市,诸如此类的活动,他不能缺席。
另外,美国融信诚意出售股权给博达。
昨天下午傅寒声和内部高层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议,黄昏时博达和融信已在电话里正式敲定会面沟通。
如此这般,傅寒声和委派方难免要一起见面吃顿饭,所以说今天晚上这顿饭他是必须要出席的。
工作上的事情,傅寒声没有跟萧潇详谈,只说他今日会比较忙。
问她一个人在家是否可以,要不然把老太太接过来,也可以陪她说说话。
萧潇怕老太太担心,没敢让她过来……
这天是周一,傅寒声在卧室陪萧潇吃完早餐,待曾瑜等人清理完早餐食盘。
眼见红外线灯打开了,这才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换衣服很快,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叮嘱萧潇:“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萧潇坐在床上,右脚被红外线照着,传来火辣辣的疼,她需要找些事情来做,比如说看报纸。
那报纸,傅寒声趁着刚才吃早餐匆匆翻了一遍,吩咐曾瑜收拾餐盘的时候,被他随手丢在了床头柜上。
如今萧潇半趴在床上伸手去拿,傅寒声走了过来,弯腰拿起报纸,然后递给了萧潇。
离开前,傅寒声拿着西装外套,探身吻了吻萧潇的脸:“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嗯。〞萧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的注意力在报纸上,也难怪她会这么专注了,因为报纸内容跟她有关。
昨天傅寒声带萧潇去医院,曾提醒过萧潇,两人出入医院会见报。
萧潇当时已有预见,自知拦不了,纵使是傅寒声也拦不了。
一路走来,出入医院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有几人拿着手机拍过照?
傅寒声可以阻上此事见报,却无法阻止此事在网上流传。
其实,相关网页刊登两人,傅寒声还是有能力要求关闭删除的。
但他觉得没必要,因为登报图片里,萧潇并未有露脸机会,全程一直埋在傅寒声的怀里,五官纵使放大了也是模糊不清。
而医院VIP贵宾区域,但凡见过萧潇面容的护士,因为医院相关隐私规定,自是不会在记者面前乱说话。
标题映入眼帘:傅寒声携神秘新欢出入医院,疑与江安琪恋情早已告吹。
除了这串醒目的标题之外,报纸上还刊登着多幅图片:
傅寒声抱着萧潇走在医院楼大厅里,因为萧潇右脚肿胀,穿鞋会疼,所以只用绷带固定着;
傅寒声抱着萧潇进了电梯;
高彦打开车门,傅寒声把萧潇放进了后座;
黑色座驾直接开进山水居……
关于最后一张照片,旁注标明:中途未见女子下车,疑似两人已同居。
萧潇放下报纸,抬头问曾瑜:“山水居外面有记者吗?”
“有。” 曾瑜站在一旁道,
“一大早就蹲守在大门口,今天怕是不会离开了。”
萧潇:“……”
图片里,“神秘女子” 伤的是右脚;
现实里,她又恰恰是右脚受伤,若是有人想象力比较丰富的话。
很有可能会往她身上联想,谁让她和神秘女子伤势那么相似,还真是该死的巧合!
若非傅寒声好心叮嘱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几乎以为这一切都是他暗中策划好的。
并非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那人心思大过深沉,难以臆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