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声抵达澳洲当天，曾给萧潇打过一通电话，他还有公事要处理，尽可能缩短谈话时间，细算下来也就三句话。
“刚下飞机，你代我跟妈说一声。”
“华臻是我秘书，这两天她会去家里找你，关于转校读研该办哪些手续，你直接跟她谈。”
“有事给我打电话。”
萧潇情况比较特殊，之前在南京，其实她已经收到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但她现在要转校，问题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C大研究生学校愿不愿意接收她？如果C大同意她转校就读，她还要联系南京那边调档给C大研究生学校。
转校就读这事，看似两句话就能概括，但真正办下来却很辣手，手续复杂是一回事，来回奔波更是避之不掉。
傅寒声那位女秘书，萧潇三年前就听说过，她和周毅都是傅寒声的得力战将。
有些应酬，傅寒声不方便出面，多是她出面周旋，此女末及30岁，却已在商界百毒不侵。
据说，华臻是C市身价最高的女秘书，住别墅，开名车，穿限量版名牌服饰，年薪远远高于博达高层，俨然是C市最为低调的隐形女富翁。
这样一个女人，绝不是善茬。
萧潇的直觉是对的，华臻按到老板电话之后，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她心头浮起坏情绪，但这些坏情绪她并不敢说给傅寒声听。
“傅先生结婚这事，你知道，就我不知道，太伤人了。”
华臻这些火，也只能对周毅发泄了。
她有理由生气，她一个女人这此年来追随傅寒声在商界风里水雨里去，一年年成长起来，比男人还有魄力。
没错，她收获了财富和地位，但成功背后必有心酸。
比如说几年前有笔上亿合同，傅寒声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手。
她为了争取合作方，陪喝陪玩，赔尽了笑脸，到最后险些被对方占了便宜。
她在午夜时分强装镇定逃出酒店，站在寒风呼啸的大街上难过得直掉泪。
但哭过一场，第二天又会化好妆容，带着笑脸重新征战商界。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女人，她信任她的老板，一直坚定不移地服从他的命令，工作性。
但私底下却感性地希望，这种工作上百分之百的信任可以被带到生活里，不求同等，百分之五十也行。
百分之五十？哼……
华臻冷笑。
周毅容她冷笑，耐着性子等她冷笑完了，这才开口说话：“臻子，你也别愤愤不平了。
你记住，你我可以成为他一辈子最得力的下属，但永远别奢望能够成为他的朋友。
他有什么心事，有什么想法，我们只能意会，只能猜，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不能问。
他这人生性多疑，却在工作上对你我委以重任，这已是破例。”
周毅的话，让华臻的火气有所缓和，但心里是不服气的，她问：〝那黄毛丫头有什么厉害之处，到头来，傅先生怎在万花从中独独选了她？”
“她可不是黄毛丫头，我只告诉你，她是唐瑛长女，至于傅先生为什么娶她。
你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周毅这么一说，可谓一语道破华臻先前疑惑。
华臻只道那个叫萧潇的黄毛丫头太过平凡，况且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学生，却没想到她还有这重身份。
她不问，也不生气了，忽然沉下了性子，她又是那个处事冷静、公事公办的华臻了。
这就对了，三年前，傅寒声出资帮助唐氏，已有放长线钓大鱼之意，她这个老板若想得到唐氏，就一定会要耍尽手段，赔上一段婚姻又算得了什么？
一如傅宗伟事件，只要傅寒声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她会帮助萧潇去C大读书的，谁让她是唐家长女呢？
“你要对她客气一些。〞周毅说了这么一句话。
华臻讽道：“因为她是傅太太？”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总之你对她客气一此就对了。”
有些事，周毅也吃不准，傳寒声对萧潇的态度，他也是雾里看花，有时无情，有时却又难以言明。
2006年，清晨南京街道，傅寒声似是看好戏一般，让周毅开车撞萧潇，那可是真撞，至于撞到什么程度，全然没个准数。
但2007年七夕节，傅寒声却会因为萧潇一 次晕倒，半路转换车道前往机场，连夜回国。
周毅看不懂傅寒声的心思，无情是他，看似温情也是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周毅糊涂了。
既然不清楚，多年经验告诉他，凡事多观望。
再说华臻也有心会一会这位唐大小姐，看看她是何许人也。
她去傅宅那天，其实已经跟萧潇通过电话了，她先介绍了一遍自己，还是很有礼貌的：“傅太太，如果您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傅宅找您，
马上就要到9月了，有很多手续需要在这之前的办好，这事赶早不赶晚。”
“你来。”
女子声音简洁，除了最初接电话的那声“嗯”，就只有这声 “你来”了。
华臻挂断电话，只当这位千金大小姐性 子高傲，深深为老板不值，怎就娶了这等货色，就算是为了唐氏，也不值。
华臻去傅宅那天，是午后时间。
这一天午后，C市上空不见太阳，只在湛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打瞌睡的云。
她是傅寒声秘书，常常跟着他办事，多年来因为公事出入傅宅多次，傅家上下对她并不陌生。
周曼文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带她直接去了客厅。
萧潇其实很好找，因为客厅里只有她一人，温月华有午睡习惯，这时候正在卧室睡觉：
至于宁波，早晨起来就出门了，至今不见人影。
在华臻的想象里，唐家长女纵使不张扬，至少也应该有着精致的收容，再不济也该穿着最亮眼的服装，但这些统统没有。
萧潇在看书，穿着年轻女孩常穿的工恤和牛仔裤，长发被她随手绾了一个松松的髻，眉眼极美，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
似是听到子脚步声，她抬眸望向华臻，明明是沉静的眸，但华臻却觉得从那双眸瞳里散发出来的光格外耀眼夺目。
这位千金大小姐，跟华臻以往见到的豪门千金不太一样。
〝少奶奶，华小姐来了。”周曼文走过来，站在了萧潇身边。
萧潇实在是不喜欢听周曼文唤她“少奶奶”，但现在不方便说，因为有人在。
周曼文是傅家老佣人，温月华重视，傅寒声礼遇，所以有些颜面，萧潇必须为她留。
“你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再唤你。”萧潇放下书，轻淡回道。
华臻意识到她之前的想法错了，她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眼前这位小姑娘，虽比她小了九岁，但一举一动，再加上言语问的镇定，足见办事老练。
“请坐。”
华臻在萧潇对面坐下，心却是越来越沉了，她一个30岁的女人，竟然被一个21岁的小女孩牵着鼻子走，怎不窝囊？
萧潇说：“想必来之前，你已经对转校程序有所了解，需要我开哪些证明，你说，我办。”
这场谈话，华臻竟是被动的，跟萧潇谈起转校这事，态度上也正色了起来。
有什么想法回去后深想，现下先把谈话应对了再说。
华臻问萧潇是不是党员，如果是，到时候还要抽调党组织关系档案。
萧潇没有入党，但通过她跟华臻这么一交流，知道转校这事不能急，只能一步一步来。
萧潇在南京那边的录取通知书在山水居放着，她跟华臻约了再见面时间，怕是要特地回一趟山水居了。
送华臻出门，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却有很多小鱼在池塘里翻勝跳跃。
“要变天了。〞萧潇轻声呢喃。
华臻闻声看她，这位傅太太略显苍白的脸上似被水光照亮，别有一番动人之美。
同样是这一天，C市淮安路的一栋公寓里，苏越正站在暗房里冲洗照片，其中一张纸被他定影清水冲洗。
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他拿着夹子夹起相片举高查看，这一看，越皱了眉。
那张照片是他在凤凰音乐喷泉广场照的，原本他照的是水柱，但水柱随着音乐降落。
于是烟雨迷蒙中，有女子安静淡然，仰脸望着头顶白鸽，嘴角带着浅笑，犹似三月暖日，偏偏眼神空灵破碎。
隔天吃罢早饭，萧潇回山水居。
傅寒声出国前把高彦留给了萧潇，高彦向来做事沉稳，由他接送萧潇往来傅宅和山水居，倒也合适。
萧潇让高彦先去备车，然后去了温月华房间，满满的京戏味，偶尔碰上温月华兴致好。
还能听她跟着戏里主角唱上两嗓子，她可不是瞎唱，唱出来那可是有模有样，不比戏里主角差。
温月华今天没唱，她坐在一把藤椅 上，默默翻找着电活簿。
她养的那只家猫，在卧室里悠闲地散着步，见萧潇进来，龇牙喵了一声，不算太凶恶。
这只猫又白又胖，傅家上下都叫它雪妞，倒也贴切。
萧潇说：“妈，我在南京那边的录取通知书在山水居放着，今天要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能回来？
“办完事就回。”
温月华叮嘱道：“尽量早一些，我正在找一位老中医的电话，之前听人说，他对调养身体很在行，等你回来，我带你过去看看。”
萧潇应了，也不耽搁时间，出了卧室。
院子里，高彦已经开着一辆车驶出了车库，宁波穿着家居服正在院子里遛鸟，
抬眸看见萧潇，笑着打招呼：“小嫂子，你要出去啊？”
“办点事。”萧潇上车离开。
转校这事，华臻倒也上心，推开公事陪着萧潇忙，昨天离开傅宅后，她就去了一趟C大。
这天萧潇回山水居拿通知书，她也来了：“太太，昨天我跟校方谈过，校方想见您一面，方便核实是不是本人。”
萧潇想，去学校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这事办完就回傅宅接温月华，一起看老中医的时间还是有的。
路上，萧潇问：“华小姐是怎么跟校方介绍我的？”
“傅先生之前交代过，如果校方问起，就说您是故人之女。”华臻说着。
转脸看着萧潇，嗓音低婉：“太太，您还是叫我华臻吧！傅先生一直是这么叫的。”
在萧潇看来，叫华小姐，或是华臻，都是一样的，既然对方提了，那就华臻吧！
C大。
坐在校领导办公室里，萧潇几乎没怎么说话，既然傅寒声把转校这件事全权交给华臻来处理，可见华臻是有能力的。
她确实很有能力，精明干练地和校方打交道，交谈不过十几分钟。
转校已成功一半，只待手续办完，南京那边调档过来，萧潇就能入学。
校领导送她们出门时，对华臻道：“代我跟傅先生问好。”
转校读硏比萧潇预期中还要顺利，萧潇明白，她是托了“傅寒声”三个字的福。
另外，傅寒声让华臻出面办这件事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华臻是傅寒声亲信，她出面，跟傅寒声出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车停位置比较远，华臻陪萧潇走过去，闲着无事，她跟萧潇介绍起这所著名的古老大学。
C大科研水平高，规模大，教学质量也是很好的，每年都会吸引来自国内或是国外的顶尖学生前来就读，目前拥有三个大校区，本科专业种类繁多……
她们路过一座图书馆，华臻说：“像这样的图书馆，C大少说也有二十几座，博达每年都会向图书馆捐赠图书。”
萧潇想，商人大都是这样，有了钱，便开始想要名了，傅寒声如此，其实外公也如此。
这所大学，外公生前曾捐赠了三座图书馆，全都以外公名字命名，对这事，萧潇是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