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傅家。
温月华在后辈面前很安然,但笑容明显少了许多。
饭前,傅寒声去找温月华。
身为母亲,温月华为他吃了太多太多的苦,看到母亲独居,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他内心并不好受。
“去山水居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如果母亲愿意,在山水居住一辈子,也都是可以的,但温月华拒绝了。
“不了,我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也实在是离不开这里。”
傅宅空寂,明明佣人都在,但看上去却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的餐桌。
寂静吃饭时,萧潇只觉得有风声在周边游走。
萧潇意识到,眼前这位老太太正在寂寞中沉陷,那只大白猫一直围着老太太打转。
所以当老太太把它抱上餐桌时,萧潇在桌下握住了傅寒声的手。
她知道丈夫想阻止,但她不让他开口。
他一开口,老太太该失落了。
同桌吃饭,那只大白猫蜷伏在老太太的腿上,老太太话语很少。
不时地低头喂家猫,喂了一会儿,那猫开始不老实了,从老太太的腿上直按蹿向地面。
萧潇就在老太太的身旁坐着,家猫蹿起的时候,她惊呼一声,声音不大。
但对于寂静的餐厅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几乎是在萧潇惊呼出声的那一刹那,傅寒声已起身离座,几个大步来到了萧潇的身边。
大白猫还在地上发嗲,傅寒声一把拎着大白猫的脖子,直接把它丢了出去。
那是温月华喂养多年的宠物猫,一见人就团着球打滚,萧潇怀孕之前很喜欢它,更何况是喂养它多年的温月华。
温月华极其重视这只猫。
傅寒声的举动,本是护妻心切,但不能否认的是,他这样的举动也在无形中伤到了温月华。
家猫似是知道自己让萧潇受了惊,惨叫一声之后,早已潜到了暗处,不见猫影。
傅寒声控制皱眉的冲动,看着温月华道:“妈,近期还是把猫圈起来喂着养吧!”
是商量的语气。
温月华一眼一眼地看着傅寒声:“怎么,我连猫也不能养了?”
听出了温月华言语中的火药味,萧潇悄无声息地扯了扯傅寒声的衬衫衣摆。
傅寒声似是未曾察觉,这次是真的皱了眉。
“不是不能养猫。” 傅寒声试着缓和语气。
“宠物身上有弓形虫,会导致孕妇流产,引起畸胎,所以不管是小猫,还是小狗,最好不要在潇潇面前出现。”
温月华本是心里有气,可此刻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寒声,然后又看向萧潇……
孕妇?
“谁是孕妇?”温月华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上母亲惊诧的目光,傅寒声的嘴角终于有了一抹笑:“妈,潇潇有孕三个多月,你要做奶奶了。”
温月华是傅寒声的母亲,萧潇爱她的丈夫,自然也爱温月华,她知道老太太对她有心结。
但这份心结,并不影响她对温月华的敬爱和尊重。
那天温月华送萧潇和傅寒声离开,萧潇走了几步。
突然在车前转身,她安静地看着温月华,对着老太太浅浅一笑。
萧潇那笑可真美啊!
在阳光下无声绽放,沉香自雅。
温月华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空气里飘来萧潇的声音:
“妈,我第一次怀孕什么也不懂,如果方便的话,能邀请你去山水居住一段时间吗?”
温月华站在那里,她面带微笑,但心里却有些难过,微微转身时眼里有光划过,似是眼泪。
温月华是6月16日搬进山水居的,都说母凭子贵,温月华对萧潇似是又回到了往日,
对萧潇可谓嘘寒问暖,事无巨细,照顾得无微不至。
毕竟是有经验的长辈,准备了很多胎教音乐,把时间安排得很周密。
甚至给萧潇制作了一张表格,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起身运动,什么时候该看书读报……
傅寒声下班回来,萧潇回到卧室把表格拿给傅寒声看,傅寒声动手解着衬衫纽扣,眼眸却专注地看着萧潇。
对于一个禁欲多时的人来说,一旦出现这样的目光,很容易就搅乱人心。
萧潇抖了抖手中的时间表格:“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个?”
“看你就可以了。”
傅寒声对萧潇是有感激的,这份感激他从未说出口,但他相信萧潇都懂。
她是那么善解人意,全家人聚在一起生活,这份融洽是他奢盼已久的事。
他把所有的情,所有的爱,全都透过一个吻传递给了萧潇,如此霸道,如此缠绵。
吻,失了控。
还不到上床时间,他已把萧潇剥了个精光,吻遍了她的全身,他的唇很烫,落在萧潇的身上,烫得她微微颤抖。
女人,也是有欲望的,尤其是怀孕时的女人,欲望更是较之往常还要敏感。
但坦诚相待,萧潇迎来的并不是水到渠成,而是戛然而止。
半途放弃的那个人是傅寒声,他翻身仰躺,把萧潇放置在怀里,体内欲望叫嚣,但他却告诫自己不该放纵。
“怎么了?”萧潇不解。
因为问话,傅寒声笑了,抚摸着萧潇的背:“期待?”
萧潇有着被他看穿后的尴尬,但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她这么一说,她像什么?
像?
实在是丢人。
傅寒声并没有继续逗萧潇,虽说孕中期发生床事很安全,但还不足四个月——
“等等,再等等。”是说给萧潇,也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对于这个孩子,傅寒声也是生怕平时会有什么闪失,所以在日常细节上格外注意。
如果是为了满足私欲,伤及萧潇和孩子,事后再懊悔就太迟了。
伴随着温月华入住山水居,萧潇的孕吐有所缓解,但她闻不得任何敏感味道,可是有什么法子呢?
有些应酬是避之不掉的。
2008年6月23日,周五。
那是宴会厅,侍者如蝴蝶般穿梭其中,唐氏内部周年庆典,唐婉也好,唐伊诺也罢,均是晚礼服加身,身材凹凸有致,耀眼无双。
这里有优美的钢琴音乐,有耀目的灯光,有觥筹交错的员工,当然也有香气扑鼻的食物。
萧潇胃部翻江倒海,若不是在宴会厅,她怕是早就跑到洗手间大吐特吐,告诉自己忍忍吧!
她也以为自己能够忍受下去,但唐伊诺端着一盘食物走过来时,她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快步朝卫生间走去,几乎是她刚抵达卫生间,己是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她夜间几乎没怎么进食,倒是喝了不少水,如今这么一吐,好像把水分也都给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全身更是直冒虛汗。
萧潇就着水龙头漱了几次口,已有几张纸递了过来,萧潇打量了一眼那人,是唐伊诺。
唐伊诺:“好端端的,怎么吐了?”
萧潇接过那些纸,直起身的时候,拿纸巾擦了擦手。
等萧潇再抬双眸,就看到了唐伊诺呆呆的视线。
萧潇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她刚才开水龙头漱口,水流太大,以至手上身被喷到了不少水。
尤其是白衬衫下摆,可以明显看到她隆起的腹部。
萧潇看了一眼唐伊诺,拿着纸巾擦拭着腹部衬衫,丢掉纸团,随后走出了洗手间。
走出洗手间,萧潇就和唐婉打了个照面,唐家亲人,公司上下属。
私底下却是陌路人,唐婉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洗手间。
唐婉在洗手间里遇到唐伊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唐伊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唐婉疑惑之下,皱眉唤了两声她的名字,唐伊诺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
唐婉站在镜子前补妆,问话颇为漫不经心,但唐伊诺的回答却是石破天惊:“萧潇怀孕了。”
“什么?” 唐婉耳边接收到这样的信息,她只是没有能力去消化,所以问话更像是下意识。
唐伊诺拾眸认真地看着唐婉,一字一字道:“萧潇怀孕了。”
这一次,唐婉终于听清了,她在经历短暂的混乱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不时地传递着唐伊诺的话。
萧潇怀孕了?
她是那个人的妻子,怀孕……也正常。
唐婉知道很正常,但心里还是痛了。
似是一种效应,没过多久,唐氏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传萧潇已经怀孕多月。
偶尔萧潇前去部门视察,总会有数不清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肚子上。
这时候的萧潇不曾知道,傅寒声更不知道,有一波谣言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着整个C市,似是雨后春笋,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个只有22岁的年轻女财阀,因为头顶光环太耀眼,因为太过众星捧月。
所以总是会遭遇莫名其妙的明枪暗箭。
那是真的明枪暗箭,它在一夜之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足以遮天蔽地。
它完全打破了萧潇的生活,更绞杀着她的尊严。
没有人敢报道这件新闻事件,因为傅寒声不许。
当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张婧等人曾在学校里给萧潇打来了电话。
唯恐萧潇会胡思乱想,于是是每次谈话都是旁敲侧击。
萧潇面色平静:“不用试探我的情绪,这点事,我真的没放在心上。”
说这话时,她正低头整理文件,明媚的阳光下,她脸庞虽然苍白。
却很动人,那是身为人母的淡定和平和。
她才只有22岁,却经历了太多谣言攻击,每一件都是致命的,入驻唐氏快三个月。
面对各种各样的异样日光,她放下文件时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关于那样的谣言,傅寒声和萧潇从未交涉过,大抵是觉得没意思。
他有自己的方式去宽慰她,吃烛光晚餐,她没食欲,却为了孩子营养着想,一口接一口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他坐在对面看了,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吃了。”
他从不勉强她多吃,但她总是逼自己把食物咽下去,他看着满嘴都是食物的她,莫名心酸。
他和她身处宿命的旋涡里,他不介意外界喧嚣,但她呢?
漆黑的夜,C市街头,吃完晚餐,他和她牵手漫步,她的容颜在路灯照耀下显得很苍白:“我让你成为了笑话。”
他温柔地看着她:“日子是你和我两个人的,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
“我好像一直都在给你惹麻烦。”她的眼眸有些潮湿。
路灯下,他用唇堵着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他说:“潇潇,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
温月华获知消息是因为傅安笛的一通电话,她每天守着山水居不见外人,又怎会知道外面的“精彩”世界?
傅安笛打来电话的那天,C市天气很明媚,她说美国华人圈都传开了,全部都说萧潇给傅寒声戴了绿帽子。
“嫂子,萧潇出事是3月5日,小道消息说她怀孕日期就是3月初。
所有人都在质疑她肚子里的孩子,说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履善的。”
傅安笛的声音传进温月华耳里,温月华心里猛然跳了一下。
得知萧潇怀孕,喜悦过后,她在冷静之余不是没有这样的顾虑,只是一直不肯深想罢了。
但如今不一样,傅安笛直接说到了她的耳里,砸进了她的心里,所以温月华出神了很久。
“履善说,阿妫和苏越并没有发生关系。”温月华只能这么回复傅安笛。
“你儿子把她当宝贝,就算萧潇真的和苏越发生了关系,依你对你儿子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放弃萧潇吗?
如果履善说的是真话,一切还好,可如果履善是在撒谎呢?”
傅安笛凝声道,“嫂子,傅家可不能出这样的笑话。”
温月华手里还拿着营养食谱,却是僵着姿势,许久未动。
这天晚上,温月华邀傅寒声外出走走,花园步行几分钟,温月华寂静开口:“履善,现在外面各种谣言都有。
谣言是需要平息的,你带着阿妫去医院做亲子DNA,也好给大众一个交代。”
那夜,傅寒声的眉宇间是一片暗黑之色,他阴沉着一张脸,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共说了两句话。
“大众算个屁,我用得着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知道带潇潇去验DNA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在践踏我妻子的尊严,委屈着我的孩子,我不会这么做,也永远不可能这么做。”
温月华明白了,他这是宁愿天下人耻笑他,也不愿意负了一个萧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