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去打仗?!!!”马车里,林棠溪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姜微云担忧道:“姐姐想好了?”
江南月点点头:“想好了。”
“可你受伤怎么办,万一……”
林棠溪说不出口那个万一。
江南月耸耸肩,甚至有心思和她开玩笑:“棠溪,我要不去,你可再也穿不了你最喜欢的织云锦了。”
“云云也是,小鸡一个都活不了。”
北越这事不可能拖,最好的结果就是速战速决。
“可你的父兄不是将军吗?”
林棠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都知道是她的父兄了。
江南月却没介意:“对啊,她们是将军,我猜我也不赖,要不然这么着,你当女祭酒,我当女将军?咱们俩一文一武,指不定是一段佳话。”
林棠溪道:“你别口气那么松快!!!那可是战场!”
姜微云点头:“姐姐,我们会担心你。”
其实江南月心里也没太有底。
她没上过战场。
但她面对林棠溪和姜微云却表现得愈发轻松:“不用担心我,我武功好着呢。”
“上战场和打架可不一样……算了,我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上好软甲一类的,找出来给你穿身上,你要不也去找陛下要,多穿几层保险?”
“你说得有道理,我晚上找他要去。”
“你真是!”
江南月望着马车顶,莫名想起先前她们三人初相识那会,在国师府屋顶上许下的愿望。
“我们当时许的什么愿来着?”
姜微云记得清楚:“姐姐去看遍世间绝景,如果累了,可以来我的农庄里喝碗水,听别人谈论棠溪姐姐写的文章。”
“是啊。”江南月听完后笑了笑,“多好。”
“但是要是国破家亡,我就可能是个孤魂野鬼到处飘,然后飘去破破烂烂的庄子里,偶尔看见卷来的残缺纸张。”
林棠溪手紧了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是这个道理。棠溪,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
“已经大致写完了,在校检呢,回去后我让人送去你那边?你看看?”
“好。”
“那棠溪姐姐署名署什么?”
她们二人知道林棠溪有个百川的马甲。
林棠溪道:“就署林棠溪。你们是署自己的名还是?”
要是没有她们二人,自己连京城都出不去,这些时日,姜微云也时常去林府帮她整理文稿。
姜微云道:“我也和棠溪姐姐一样吧,姐姐呢?”
“加一。”
林棠溪和姜微云已经能够和江南月无障碍沟通,林棠溪道:“那就写我们三个的名字。”
江南月应了声,一抬眼便注意到,林棠溪头发的发簪。
“棠溪,你这簪子,不是自己添给自己的吧?”
大晟有几款簪子的专用于定情。
林棠溪头上这个,可是那几个里最繁复最昂贵的一款。
这些还是雪茶那丫头告诉江南月的。
林棠溪:“……薛意送的。”
江南月:“!你俩在一起了?”
姜微云也立马看着林棠溪:“定亲了?”
江南月真的很在意:“喜酒没请我去?”
林棠溪:“?别胡说八道!”
江南月道:“这都戴头上了,还说不是呢?你也喜欢他吧?”
林棠溪脸皮薄,绝说不出喜欢一个人这样的话,姜微云换了个问法:“棠溪姐姐讨厌他吗?”
“……不讨厌。”
江南月拍板:“那就是喜欢。”
林棠溪没说话。
江南月看着容貌殊丽的林棠溪:“棠溪,你做什么选择是你的事情,但是他要是敢怎么样你,你和我说一声,我弄死他。”
姜微云说话向来直接:“嗯嗯,吊城门上。”
江南月脑回路很跳跃:“话说回来,他干家务活吗?”
林棠溪:“?有侍女做吧。”
江南月摇头,一脸严肃:“那可不行,贞洁和爱干家务,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林棠溪:“……?”
“你家人怎么看?”
其实林府的人对这件事算乐见其成。
薛意从小就在林棠溪身边,他算得上是最护着林棠溪的那批人。
少时有人在背后说了几句林棠溪,薛意听到后直接把人打得半死。
那人吐出口血,骂薛意不过是林棠溪身边的一条疯狗。
少年薛意拳拳到肉,脸色半分不变:“你既然知道,还敢在我面前妄议她?”
林棠溪他从小跟到大,跟了十几年。
林棠溪在薛意心里地位有多高,林家最是清楚不过。
在林棠溪差点被绑架时他宁愿自己双腿俱断也舍不得她受一点皮肉之苦。
后来他一步一步爬上指挥使的位置,在锦衣卫眼里,薛指挥使威名赫赫且极度冷血,在做事时好像没有作为“人”的感情。
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往上走,又心甘情愿低头去伺候林家大小姐。
外面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却没有一句传到过林棠溪耳朵里。
江南月瘫在位置上:“首先声明我对薛大指挥使没什么偏见,奔向喜欢的人也没错,但是棠溪咱可不能被爱迷晕头脑,如果和他在一起要放弃你的理想,抱负,前程甚至家人,那我的建议是给他两个大耳刮子并让他滚。”
林棠溪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点了点头:“那当然,我已经同他说过了,我绝对不会呆在后宅,我只走我想走的路。”
江南月道:“他怎么说的?”
林棠溪:“他说……”
薛意说:“棠溪,你走什么路都可以,我跟着你。”
江南月哼一声:“算这小子有点自知之明。”
马车停在了崇德寺门口。
三人下了车,姜微云看着略显清冷的寺庙:“没什么人。”
“对。”林棠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年初三各家都会有人来崇德寺祈福,我特地避开了,今天人少得很,刚好。”
说罢林棠溪看着崇德寺的牌子,小小声对江南月说:“你师父先前,在崇德寺待过呢。”
“啊?”江南月没听过这回事。
“我也是偶然得知,他幼时是在寺庙中,据说快十几岁了才被带到国师府的,眼睛头发都是去了国师府后才褪的颜色……他名迟玄,也有迟来者之意。”
江南月鲜少听到和师父有关的八卦,便也小声问林棠溪:“还有呢还有呢?多说点。”
姜微云也凑过去听。
“他虽然去得晚,但算得上是历代以来能力最强的一位国师——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比出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位的时间特别短……”
“我们先前都以为他……了,没想到还活着,还收了南月当徒弟。”
“不过这都是我听长辈们说啊,不保真,你们听一听就行。”
江南月听完暗自嘀咕。
没想到师父以前是个小光头啊。
已经有小和尚来迎了她们:“几位施主,可是来祈福?”
三人都道:“是。”
小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道:“几位施主请随我来。”
三人一同跟着小和尚走。
几人按着指示净手,检查着装后,就一一跪在佛前。
江南月先添了香火钱,看着满殿大佛缓缓闭眼,她双手合十默念了自己的愿望,而后拜了三拜。
三人拜完后,小和尚给了她们三个一人一个布制的小柿子,下面飘着能写字的红条,说可以写愿望挂在外面的菩提树上。
崇德寺每年初三都有许多女眷前来祈福,他们惯例会准备这类布艺的小柿子,不算多精巧,但胜在古拙可爱,很得女施主们的喜欢。
三人道了谢,便并肩一起去挂小柿子了。
她们三个向来并排走,又挨得近,几个人边小声说着话,边往菩提树下走。
透过窗户看她们的老住持须发皆白,他看了看外面一同路过的三人,对对面那人道:“陛下在意的,该是中间那位女施主?”
裴景策也看着江南月:“嗯。”
老住持却又道:“她和右边那位施主,让我想起来多年前……有两位夫人也是结伴而来的。”
“两位夫人?”
“是啊。”,老住持感叹了一声,“像,又不像。”
“何为像,何又为不像?”
老住持慈眉善目:“像在形,不像在神。人随境变,莫说不同人,哪怕是同一人,也是会变的。”
“陛下当年,可是说过不跪天地,不信神佛。”
裴景策没接他的话,而是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佛牌。
他很早便来了这里,为江南月求了一块佛牌。
他的确不信这些东西,可碰上他万万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事情,他只能寄予一份虔诚的祈祷。
裴景策没说话,老住持也没出声。
他看裴景策的样子笑而不语。
当年天地都不愿意跪的人。
如今也会愿意为了爱人跪虚幻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