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迟玄站在江南月身边,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而后突然把手放在了江南月额头上。
以他原先的力量,盯着对方眼睛看一会就能知道对方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双目已盲,只得用触碰感受。
江南月&云闲:???
在迟玄手贴上来的一瞬间,系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警铃大作,它赶忙冲进了自己的赛博小房间里。
它紧张的薅着花,连门窗的闭上了。
师父美则美矣,但系统总觉得他莫名的危险。
它怕,刚刚看都只敢偷偷瞄。
迟玄贴了一会。
什么也没感受到。
江南月气息很平和,没有一丁点尖锐和矛盾。
天道和她融为一体了?
怎么可能。
系统见迟玄还不放手,更加紧张,它薅小花的手一哆嗦。
迟玄顿了一下。
找到了。
但是,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系统紧张得想原地爆炸。
‘宿主宝宝你师父好可怕好可怕!!!’
‘怎么了?’
‘他好像发现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应该没吧,师父是很厉害,但不至于会发现你,就算他发现你也没事,他会理解的。’
‘可是好可怕啊,宿主宝宝,你知道那种上语文课被英语老师发现做数学作业的感觉吗呜呜呜……’
江南月道:‘没事啦,真的没事,你相信我,我还是觉得师父没有发现你。’
一个傻乎乎的系统,就算发现了江南月也不觉得师父会怎么样它。
迟玄沉默了。
他其实听不到他们二人有在交流,但是能够略微感知到一些情绪波动。
他怎么感觉这块天道碎片好像有点哭唧唧的。
……看起来有些傻。
但事关江南月,他不得不谨慎。
迟玄松开了江南月,若无其事道:“没发烧。”
师兄妹三人:“?”
裴景策也上了前:“迟……”
江南月看了他一眼
【你喊我师父名字?】
【那你不是比我大一辈分了?】
【这便宜给你占得。】
裴景策:“……国师。”
迟玄看着裴景策:“不是国师了,就喊我迟玄吧。”
云闲当即意识到辈分问题:“那他岂不是比我们长一辈。”
江南月点头:“对。”
迟玄一左一右掐他们二人的脸一下:“该在乎的不在乎。”
这小混账命重能扛事,就是孤僻又寿命短。
迟玄看了眼江南月,又看了眼裴景策。
现在估计也短不了了。
裴景策对迟玄也谈不太上喜欢,但是谁让他是江南月的师尊。
他再怎么不想给好脸色都忍了。
几人入了殿内。
江南月又说起这事来:“师兄说我能解他的命,我怎么解?”
她不等国师回答又转头看向迟玄:“师父知道吗?”
迟玄听她说话都比平时快上一些。
小南月这是急而不自知。
迟玄放下茶盏:“有,就是你师兄说的那样。”
“我能解,他死于征战,那只要不去就不会死是不是?解法其实是……”
几人都沉默下来。
没人能开口对江南月说这话。
江南月看着他们几个:“我替他去征战,是不是?”
“不行!”一直沉默的裴景策突然出声,“你去出事怎么办?”
江南月扭头看着师兄和师父:“我会出事吗?”
国师道:“他去必死,你能活。”
迟玄点点头。
他其实也不忍。
江南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年纪也没多大,突然说要她去战场。
可是,死煞之劫只有她能解。
她是最关键的那一环。
这一劫一过,大晟百年平定,百姓安居乐业。
江南月应下:“好,那我去。”
云闲道:“非得你去?别人去不行吗?你们大晟没有别的将领?你们没有我……”
国师道:“不行。”
裴景策命里的大煞,只有江南月能帮他扛下来。
其他人都不行。
裴景策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江南月看了他一眼:“我同你单独说。”
他们二人去了偏殿。
迟玄望着他们的方向,叹了口气。
云闲问迟玄:“我知道小月儿很厉害,但是这回,她非去不可吗?”
迟玄道:“若有别的法子,我怎么会舍得。”
江南月不是亲生,在他心里早已胜似亲生了。
他当年看见了大晟的结局,又看见了江南月的结局。
他不忍看苍生遭难,更不愿意看见,江南月死在诏狱里的结局。
他筹划十几年,以她带着身边所有人脱离开原有命运。
原先的结局里,云闲并没有去过大晟,他是皇子,继承皇位后却终日郁郁寡欢。
老将军战死沙场,头颅被敌人割了去下酒。
小将军因为父亲的死一生都在愧疚。
裴景策尸骨无存。
江南月死于诏狱。
小雪团看着纷飞的战火,妻离子散的百姓,好像悟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看见染着瘟疫的孩童在他面前扭曲的叫喊时,流下来两行清泪,而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而那个叫姜微云的孩子,原来的“中心”,最后被关了起来。
江南月进了偏殿,她扭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裴景策。
“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放心,师父和师兄都说了,我能活下来。”
能活下来,怎么活下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重伤也是活下来,断手断脚也是活下来。
真有意外,她还怎么去游历天下。
裴景策没有办法想象她除了平安健康以外的任何可能。
月有阴晴月缺,可他希望月亮夜夜都圆满。
裴景策望进她的眼睛里。
她年龄尚轻。
裴景策声音有些艰涩:“你冷静下来再想想,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从来没去过,况且这根本就……”
为什么我的命要你来扛?
江南月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她气得上前一拽裴景策衣领口:“裴景策,你给我听好了,我是救苍生救百姓,救我的父兄我的朋友,顺带救救你。”
江南月道:“我现在很冷静,陛下,该冷静的是你,你听我说,如果北越打起来,我去那边。论武功我同你差不了多少,论谋兵布阵的策略,师父教过我,我父兄又都是将军,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战场很危险!”
北越是帮不要命的疯子,他根本不敢想江南月会遭遇什么。
江南月声音高了一点:“危险你才更不能去,裴景策,你是皇帝!”
“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危险,但没有可是。你给我坐镇朝廷,保大局稳定。北越那边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去亲征。你一出事天下大乱,百姓怎么办?”她见裴景策还是不赞同她前去战场,又道:“师父师兄都说了你去亲征的结局,生灵涂炭,陛下,因为一己私欲置天下于不顾的皇帝,是世界上最王八蛋的皇帝。”
裴景策道:“我是担心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皇帝,自己担着什么样的责任。
可对方是江南月,要他怎么不担心。
江南月却一句话同时脱口而出:“爱欲也是私欲!”
江南月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窗户没关好,有几个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破阻碍,顺着风雪刮进来。
那层本来就不太稳固的窗户纸,直接被江南月一句话捅破了个大口子。
江南月垂下眼睛,声音明显染上了一些无措:“我……”
裴景策靠她近了一点。
“你说得没错,爱欲也是私欲。”
江南月:“……”
“那你呢,你有没有私欲?”
江南月没回答。
裴景策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低头,额头抵在江南月额头上。
江南月一瞬间抬了一下眼睛,又垂眼,盯着天子衣上的花纹瞧。
她声音收小了点:“我不管,你同意也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最讨厌当权者因为自己的欲望不管天下人死活。”
裴景策哑了声,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
江南月就是这样的人。
她天天喊着自己缺德没素质,骨子里却比谁都重情重义。
“我知道,国家为重,苍生为上。”
他近乎呢喃。
“月月,山河之后,也看看我罢。”
裴景策第一次喊她月月。
江南月忽的感觉心口被这句话烫到了,让她下意识抬眼看了裴景策一下。
裴景策笑了。
江南月的眼睛多好看啊。
识得乾坤,怜得草木。
只是什么时候,这双眼睛里能看见我呢。
江南月移开了眼睛:“先救百姓。不可让百姓陷于水火,其他的私事……日后再谈。”
裴景策道:“好。”
自然要先救百姓。
但是百姓之后,你能不能也救救我。
救救我这血肉灵魂里,因你而燃起的滔天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