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各地事务在几人的监管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个寻常的早晨,涂山璟的马车出了皓翎宫。
小夭身体恢复了些,靠在皓翎王身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眼神有些迷茫,却也强打起精神。
她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涂山璟不愿看到,爹爹不愿看到,阿释也一定不希望自己这样吧。
涂山璟替她理了理衣裳,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虽说已经入了春,可还是有些冷,她的身子刚刚好转,不能再着凉惹了风寒。
第一站涂山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她受不住长途的劳累,便先带小夭回了中原。
皓翎王到了城里就去拜访老友,见有人跟着,涂山璟也没多挽留。
牵着小夭的手去了寺庙。
恰逢十五,来祈愿的人格外多。
有来求财的商人,也多求姻缘的父母,人人手上都捏一签,在佛像前一拜再拜。
涂山璟拉着小夭上前,也求了一签。
就像这世间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在佛祖前许下深藏的心愿。
涂山璟跪在蒲团上,一手捂住心口,一手牵着小夭,虔诚闭眼,心中默念:“吾妻玖瑶,命途多舛,幼丧父母,孤苦无依,幸得一子,夭折腹中,吾至爱吾妻,望佛祖佑其平安一世,顺遂无忧。”
神族一向不相信人族的这些东西,可此刻,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小夭也有些动容,小声呢喃:“家夫涂山璟,幼子阿释,平平安安。”
涂山璟睁眼时,小夭还在念叨,可她声音太小,涂山璟听不清。
“许了什么心愿?”涂山璟将她扶起来,往殿外走去。
“不告诉你。”小夭狡黠一笑,涂山璟看得愣了愣。
这是自阿释走后,第一次见她流露出如此真切灵动的神态,和清水镇的玟小六的精明利落不一样,和皓翎玖瑶的坚韧倔强不一样,倒是多了分小女子的俏丽,那份独属于他的模样。
涂山璟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做些什么好,继而又像个黄毛小子一般傻傻地笑。
“不告诉就不告诉,当初大婚的时候光顾着走神族的仪式了,今日我们也试试人间的做法。”涂山璟拉着她走到菩提树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条红绸带。
上面已写好了字,涂山璟寻了最高处系“大婚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来。”
“你都不给我看看写的是什么。”小夭望着那根飘在最高点的红绸,娇嗔着责怪他。
“不告诉你。”涂山璟重复她的话,嘴角一直压不下来。
牵着她往里走,逐渐远离了人群,走到了寺庙后院。
小夭有些疑惑,却也跟着进了一处小院。
“住持。”涂山璟恭恭敬敬行礼。
住持回礼,打量小夭。
涂山璟侧身:“内人西陵玖瑶。”
住持手中的佛珠一顿,很快恢复寻常:“西陵氏?涂山族长怕不是在与我开玩笑,西陵氏的人怎还需要……”
住持深居寺内,对于世间的许多事都极少过问,若不是涂山氏的人来递信,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成婚,更何况那些流言蜚语,奇闻轶事。
涂山璟微微躬身:“内人流落大荒百年之久,灵力低微,侄儿并未骗您。”
住持轻轻挥手探看资历,确是如此。
小夭有些讶异,疑惑地看向涂山璟。
涂山璟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放心:“这位曾是我母族曋氏族人,按辈分,你可以喊一声舅父,虽他已出家,可在灵力恢复一事上,可助力不少。”
住持示意小夭坐下,走到她身后。
掌心运气,一道隐隐约约的线附上了小夭的后背。
涂山璟担心她一时受不住,刚想上前,就被住持拦下。
“璟儿,你若是想让她拥有别人几百年才修好的灵力,就必须让她承受现在一时的痛苦。”
涂山璟收回想要抱她的手。
她才刚刚恢复……涂山璟的手攥紧了衣袖。
“璟,我可以。”小夭意识到在做些什么,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涂山璟定是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方法,能将几百年修为灵力转赠他人的人有多难求,她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她绝对不能放弃。
只要有了灵力,她就再也不用被别人护在身后,连阿释也保不住……有了灵力,她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小夭闭上眼,从背脊传来的痛意蔓延全身,那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额间那一朵桃花印记处尤为明显,像在灼烧,又像是炙烤。
比从前被折磨时的痛感还要明显,不过那时是煎熬,如今是解脱。
她可以的,她一定也可以……
一个时辰过去,小夭累瘫在涂山璟怀里。
“璟,这样就可以了吗?”小夭的头发被汗浸湿,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试试。
一朵桃花凭空出现在房内,轻轻落在小夭手掌心。
涂山璟接过,别在她耳边:“舅父灵力高深,曾修养千年,虽说他入佛门后再无历练,可要想接收他的,也要好一番力气。”
小夭尝试着其他玩意儿。
“每逢初一十五,我便带你来这里,半年,应该能达高等神族该拥有的力量。”涂山璟好笑地看着她变出的一堆花,弹弹她脑门,“好了,出去走走,在这待了这么久,别闷坏了。”
已到黄昏,小夭靠着涂山璟的肩,走在竹林小道上。
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照拂在二人身上的光一点点消失。
林里彻底暗了下来,只剩涂山璟掌心的一小团亮,照着两人前行的路。
小夭挽着涂山璟,给他讲小时候的事情:“到了夜里我特别害怕一个人,怕野兽把我叼了去,也怕什么小妖来故意捉弄我。于是我总想着快点睡着吧,睡着了就不会有坏人了……”
她自小害怕黑暗,黑暗里藏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涂山璟静静听着,手心不由攥紧。
刹时,那一小团亮也灭了,小夭惊慌转头。
涂山璟压下来一个吻。
仔细地厮磨,像是要让小夭溺死在这温柔的吻里。
他的手扣着她的腰,即便是小夭腿软地往下滑,下一瞬就会被他扶起。
他没有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是他的眼,他的手,他的气息。
包裹着小夭,让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来自黑暗的冰冷。
他在告诉她,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