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小夭将清点好的药物一一发放给士兵，还趁着给皓翎队伍送物资的机会见了蓐收一次。
蓐收见她依旧行礼：“王姬。”
小夭摆摆手，眼下并不是叙旧的时候，急问皓翎军队的情况。
蓐收叹了口气：“西炎的士兵擅长在极寒的环境下打仗，我们的士兵虽骑射剑法十分精湛，但在那样的自然条件下，体能根本就比不过西炎人……”
顿了顿，蓐收缓缓闭上眼，“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我们的兵力直接折损一半。”
小夭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皓翎士兵们在火旁取暖。
每个士兵脸上都是严寒天气下冻伤的痕迹，还有好多人睫毛上结了冰晶。
小夭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起汤勺给士兵们盛汤。
有那么一瞬间，蓐收觉得这场景和在皓翎王宫里时一样，她好像永远不属于哪个地方，倒像一个拯救神。
坚韧，强大。
哪怕是满朝文武都快要放弃这支队伍、这块土地，她也不愿忽略一丝一毫的希望和可能。
得知小夭来了时，蓐收还以为她是犯了小女子情绪，太过思念夫君而独闯军营，可当看到她把一车车救命且难寻的物资运进皓翎的仓库，蓐收突觉她的背影不比任何一个领兵打仗、驰骋沙场的将军弱小。
难怪皓翎王如此爱这个女儿，她太像她的母亲。
小夭简单了解完，立刻回了营帐，一股脑扎进自己的简易药房，除了日常出来看看伤员的情况，几乎不分昼夜地在药房里忙碌。
涂山璟本以为她来了，每天晚上都是温香软玉在怀，但看到她身上沾满药味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才发现自己想得狭隘。
她比他还像将军。
涂山璟把小夭放进浴桶，简单地为她擦拭一番，抱回榻上。
小夭被热醒，迷迷糊糊地攀上涂山璟的脖子：“璟，我最近……”
涂山璟堵上她的嘴，给她盖好被子：“公事明天再说，快点休息。”
听见这话，小夭反而来了精神，一把抓住涂山璟的衣角不让他走。
“我有法子了！”小夭有些激动，迫切地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成果，“帮我找个机会，让人把这毒下到他们日常饮用的水里……”
涂山璟接过她递来的毒，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小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本该在家里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却要因为战争奔波千里来到这危险的军营与他并肩作战，不仅如此，还日日劳累，连睡一个完整的觉都是奢望。
涂山璟的愧疚在此刻到达巅峰。
如果大荒能够统一就好了，如果能力再强一点就好了，那时她不必再为这些事烦心，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所有。
涂山璟安抚她睡下，捏着毒走出营帐。
他亲自去。
他必须亲自结束这场乱仗。
过了几日，一则喜报送进皓翎王宫。
出征了三月有余的西炎军队突发暴疾，士兵身上化脓溃烂，皓翎军队大败西炎！
皓翎朝堂一改月余的死气沉沉，臣子们激动地询问详细，却被送报的士兵告知，想出此法的人是涂山氏族长夫人！
西陵玖瑶！
竟然是她！
他们将她逐出皓翎，她却带着中原的队伍杀了回来！
皓翎王坐在高位，不住地点头，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挥手封赏。
阿珩，你看到了吗？女儿如今是多么厉害，皆是你当年的风采。
皓翎王的封赏很快到达前线，将士们一鼓作气，硬是将西炎的防线往后逼了几百里！
五王得知小夭的作为后一怒之下砍了送报的人头。
“小丫头片子，我饶她一命，她损我三千！”
五王恨不得将茶盏捏碎！这毒一日不解，他西炎一日被扼制！
……
深夜，涂山璟听完汇报满心欢喜回帐，看着营帐内透出的点点烛光，不禁加快了脚步。
“小夭，今天这一仗赢得漂亮……”迈进帐内，涂山璟未见小夭身影，只有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轻轻摇曳。
“小夭？”
回应他的只有烛泪滴落的声音。
“来人！”涂山璟急急丢下手里书简，扣住士兵的双肩，“最后一次见到夫人是什么时候？”
“一个……一个时辰前，夫人说要去一趟药房……后来就……”
药房？
涂山璟像发了疯似的冲进药房，翻箱倒柜，少了什么？到底少了什么？！
涂山璟站在狼藉中，无助地看着这一方小小的营帐，似乎到处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一天的公事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此刻小夭失踪的消息更是五雷轰顶。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绝不能再次发生。
就应该把她送走的……是他，是他太自私。
不对，她为什么来了药房却什么都不拿？
药……
解药！
涂山璟立即让人通知皓翎军队，策身上马，独身一人往西炎军营去。
几百里路，涂山璟驾着马一路无阻，这是等着他来。
“西炎王！我妻一介女流，你行此龌龊之事可讲道理？”人未到声已闻。
听见他的声音，屏风后的小夭急切地站起来，却被身后两人摁回座位。
涂山璟下马，持剑进了西炎王的主帐。
未见小夭。
他一脸愠色，眼里布满红血丝，尽是疲惫之色，却强撑着自己和五王对视。
“涂山族长，我看看我外甥女而已，这般动怒干什么？”五王把玩着虎皮挂饰，眼神偶尔从涂山璟身上略过，“我都还没为中原出兵这事找你们问罪，你怎么就跑到我西炎的军营里来了？”
涂山璟不管他话中的讥讽，手攥紧了剑柄：“我要带小夭走。”
五王还是那个姿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哦？涂山族长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第一次我就让你带走了老东西，这一次你还敢提？”
涂山璟强忍下心中的怒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说还是昏暗一片，可也隐隐亮了起来。
“涂山璟，你看看我的兵，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解药，中原退兵。”五王站起来，声音略带急躁。
涂山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完全不打算考虑他的话，重复道：“我要带小夭走。”
五王彻底愤怒，踹翻烛台：“涂山璟！你搞清楚，小夭在我的手里，天亮之前，你不退兵，我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涂山璟肩膀抖动得更加明显，抬眼看他，话里沾满笑意：
“是吗？小夭在你手里？”
“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话刚落，夜空中亮起一颗信号弹。
涂山璟持剑飞身，下一秒，剑就抵在了五王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