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山药谷。
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痛意,小夭捂住胸口。
涂山璟立刻松开抱着她的手,紧张地问:“怎么了?”
小夭将手探进衣领摸索,见此,涂山璟顿时侧开脸。
“可惜。”小夭解开脖子上的绳,“鱼丹紫碎了。”
涂山璟接过,仔细观察裂痕,确是防风氏箭头的痕迹。
物证有了。
自前几日得知蓝枚被软禁,他和小夭便愈发觉得那日纸条触了涂山篌的逆鳞,商讨几日,借辰荣府设宴这一契机,打算速战速决,扳倒涂山篌。
赴宴那日,二人在中途金蝉脱壳,让两具傀儡在辰荣府中应付琐事,逃到了辰荣山药谷,这一片只属于他们的桃源天地。
弹琴饮酒,只待鱼儿上钩。
兵不厌诈,防风意映竟真的以身涉险,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人灭口,直接坐实了她和涂山篌的奸情。
涂山璟揽过小夭,见她依旧还是副惋惜样,出声安慰:“这鱼丹紫不衬你,下次,我为你寻一块鱼丹红。”
“可是……”小夭撇撇嘴,难掩伤心,“这是你送给我的啊。”
竟是在意这个……
涂山璟对上小夭灵动的眸,心中动容。
软得一塌糊涂。
二人皆无言,却好似已说千言万语。
无数支花蕊缠绕,攀升,空气里热烈的情意将这一对佳人紧紧捆在一起,不可分离。
涂山璟缓缓抬起手,拨开小夭额前的碎发,桃花胎记愈加妩媚。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小夭。”涂山璟的声音被情欲染上些许难言的嘶哑,“今日回去后,我就能退婚了。”
小夭心下一惊,看着涂山璟那双含情的眼,预感到可能要发生些什么,有些期待。
“已过去了好几个十五年。”涂山璟渐渐凑近小夭,滚烫的呼吸打在小夭脸上,心控制不住地颤。
二人皆是如此,心中那一匹野兽发了疯似的要冲出胸腔。
周围一片安静,只听见他问:“你有没有让其他男人住进你心里?”
小夭抿抿嘴,却又强迫自己压下嘴角:
“我没有变。”
四个字,足以激起一圈涟漪。
明明是揣着答案问问题,可真听到她的回答时,涂山璟还是免不了一阵窃喜。
还好,他们等到了对方。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涂山璟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已不满足于简单的情话,口头的承诺,语言已经无法诉说自己此刻的雀跃。
手捧上小夭的脸,慢慢拭去她将要掉下的眼泪。
唇齿相依。
“小夭,我娶你好不好。”涂山璟将头深埋在小夭脖颈,紧紧拥住这温软之躯。
不像是询问,倒像呢喃。
“小夭,我娶你。”
“小夭,我真的好开心。”
……
像是要将分别三十七年的情意说完。
像是要将一生许诺。
青丘。
防风意映跪在堂前,漠然接受审判。
涂山氏、防风氏的族老纷纷到场,连离戎昶都坐在尾席。
蓝枚也被静夜带着悄悄来了前厅。
涂山璟呈上鱼丹紫,拿来防风氏的弓箭佐证。
“防风氏,你刺杀皓翎大王姬,此事有无异议?”涂山璟开口,话裹上一层冷意。
即便那是一具傀儡,他也心疼至极。
防风意映不答,低头拨弄指甲。
涂山璟捏紧手中的鱼丹紫,声音变得更加冷厉:“你私通涂山篌,可有异议!”
涂山篌猛然拍桌起身:“涂山璟你莫要血口喷人!”
座下的一众长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桩事打得猝不及防,议论声频起。
涂山太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撑着拐杖敲了好几下地板:“璟儿,不可胡说!那意映肚子里的孩子——”
“是老爷的。”
蓝枚走出来,直通通跪下。
“求各位长辈为蓝枚做主!”
“孙媳自嫁入涂山府来,勤勤恳恳做事,对老爷也是一片痴心。可涂山篌公然与防风氏私通,被孙媳发现后竟还软禁孙媳!”蓝枚痛心疾首,狠狠磕头。
说罢,拉起衣袖,露出一道道紫红狰狞的淤青。
短短几日,便折磨成这般模样……
在场族老都倒吸一口凉气。
涂山璟上前将蓝枚搀扶起来:“防风氏刺杀皓翎大王姬一事,交由皓翎王亲自定夺。今日我请诸位来,也是做个见证。”
“蓝氏嫂嫂与涂山篌和离,为表歉意,涂山氏五倍退还嫁妆,此后三百年,蓝氏子弟、货物可自由往来使用我涂山氏商路,不收取一分报酬。”
“因防风氏有孕,我与防风氏婚约解除,涂山篌迎娶防风小姐,待其分娩后,再做商议。”
涂山璟站在正厅,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我身为涂山氏族长,未担负好管理教育之责,自愿领罚。”
涂山璟的话掷地有声,让人不得不信服。
涂山太夫人愣在原地,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手捏着帕子顺气,震惊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反复横跳。
这还不够。
吩咐人给奶奶吞下安稳心神的药,涂山璟向离戎昶使了个眼刀,后者立即会意,信步上前,作揖行礼。
长老们这才发觉他的存在。
“离戎昶?你来做什么?”有长老认出了他。
离戎昶笑了笑:“自是来为我离戎氏讨个公道。”
双手拍了拍,几人被带了上来。
“不知各位族老有没有听闻过这一支力量,四十年里将赌场一行几乎得罪了个遍,却因其背后势力强大,而作威作福,肆意践踏行业规矩!”
被带上来的几人都是涂山篌赌场里的管事,哪里见过这般场景,见到涂山篌便扯着嗓子哭喊:“篌爷!篌爷!小的没犯事啊,小的什么都没干啊篌爷!”
“篌爷救救小的吧!”
……
离戎昶见该喊的已经喊完,又吩咐人将他们带走。
“这支力量,惹了可不止我离戎氏这一小族,他们通过赌场勾结名流,抢下金天氏,西陵氏,曋氏多家生意、航道,靠的无他,就是涂山氏的名头!”
此话一出,长老们纷纷抱怨指责。
“篌,你这是在砸我们涂山氏的招牌啊!”
“篌儿,你这……唉!”
涂山璟见好就收:“长老们无需担心,我已向这几家遣了信去,也提到了赔偿事宜,今日昶兄来便是代表这几个氏族要个交代。”
离戎昶接上涂山璟的话:“涂山氏在大荒经营千年,作风有目共睹,大家也都表示理解,昶唯一所求,便是希望长老们忍痛割爱,将涂山篌交由我们处置,也好一并消了几家多年的怨恨。”
听到这话,涂山篌终于卸下了一切,倒在席上。
什么都没有了。
涂山太夫人愤懑地拍了拍桌,转而摇了摇头。
无人能保他。
自作孽,不可活。
涂山篌任由侍从将自己带走,不做一丝反抗。
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结果,再也不用活在涂山璟的阴影下度日,再也不用让仇恨充斥生活。
不知是解脱还是深渊。
也罢,都不重要。
终究还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