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嫱坐直，看着她：“卫大人还缺钱吗？你可是四品官，我听闻你家中只你一人，养一个人都这么花钱吗？”
卫箭摇头：“我不是养一个人，我家中样养了，好些……人。”
原来这卫箭虽为女子，但是骨子里的风骨不亚于男儿，平日里就爱个拔刀相助，救了不少女娘。
只要是无家可归，或被丈夫欺负的女娘们，都能在她府里住下，好吃好喝供着，还教人防身功夫。
卫箭解释了一遍，又说：“这次的女娘们，她们估计都回不去了，但是我那俸禄早就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如果她们再来，估计更不够了，所以，想找你借点。”
姜嫱沉默的看着她，心中已然震撼，因为她好像知道，将来那支攻无不克的折腰娘子军，是怎么来的了。
卫箭：“你放心，我府上的女娘们已经开始学怎么织布了，她们将来挣了钱，我凑齐了就还你。”
姜嫱笑了下：“卫大人打算养多少人？”
卫箭想了一下，说：“我愿意给所有无家可归的女孩们一个家。”
姜嫱更想笑了：“你们世子是不愿意给女孩子一个家，你是巴不得给全天下女孩一个家。”
卫箭也笑：“这可不敢跟我们世子比，世子那是没有遇上真心喜欢的女娘。”
真心喜欢的姑娘，姜嫱觉得好笑，他那样的，估计天仙下凡也不会入眼：“等着吧，我虽除了美貌没别的长处，但是钱也是不缺的。”
卫箭摇头：“不，在我眼里，姜嫱你什么都好。”
“要不是因为你不是男子，我都想撇开越大人，嫁你了。”姜嫱说完，就让苏月去取了三千两银票，直接递给了卫箭。
卫箭看着那银票：“我……打算借五百两的。”
姜嫱笑了笑：“放心，不用你还，没有了我还能给，那些女娘们那么可怜，我也想帮。”
其实，姜嫱心里哪里是想帮那些女娘，这些女娘们再惨也跟她没关系，只是她想要的，是将来的好处。
若是这群女娘就是折腰军的雏形，那将来，可是讨好都讨好不了的，不如趁现在留名做好事。
她现在的身份，越多这样的朋友是越好的。
又过了两日，姜嫱这边得到的消息是，百里沉渊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上官岚招认了，不仅将周瑾瑜供了出来，还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世家全部供出来了。
朝堂上半数世家皆牵连其中，皇帝病中，这些大臣却在寝殿外跪了一夜。
周瑾瑜被软禁在家中，公主府外的逸王府侍卫撤走。
若是十日前，南阳城最热闹的便是讨论姜嫱是否妓子所生，今日后讨论的，便是这些世家作孽天不可恕。
尤其上官岚和周瑾瑜，人神共愤。
王媪早间吃饭时，还说：“世家根基深厚，这次不知道陛下会如何抉择。”
姜嫱问：“王媪等会要进宫吗？”
王媪点头：“公主的药并未带够，要送一些去。”
姜嫱：“我代劳吧，我想进宫去见一个人。”
王媪看着她，了然的说：“越大人？”
姜嫱眼底带着娇羞：“对，我好几日没见过他了。”
…………
这座皇宫，姜嫱前世住过一年，也死在了这里，最后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葬了她。
这一世和前世全然不同的发展，姜嫱想要的结局如今还未实现，所以看着这宫墙便有些害怕。
皇帝寝宫外，此刻跪着许多的世家，他们喊着：若是由着百里沉渊继续查下去，那朝纲必然大乱，而跪在首位的，是襄王百里敏善。
姜嫱由着引路太监带着进来时，百里敏善也看到了她。
姜嫱无视他的目光，这皇帝寝殿她自然不能随意进，所以她得去后面长公主住的地方等着。
这座宫殿离皇帝的寝殿很近，姜嫱刚一进去，后面便有百里敏善喊住了她。
百里敏善身边，还跟着一个上官绿儿。
这是继上次上林观后，姜嫱再一次见到她，心想这两人倒是凑一块儿去了。
姜嫱看着他们便兀自捏了捏拳头：“襄王殿下何事。”
上官绿儿先开的口：“你是来找义……长公主的？”
姜嫱：“是啊，所以不方便跟你们，闲聊。”
上官绿儿先百里敏善一步走了进来：“姜嫱，外面在传，你是官妓之女。”
“这件事廷尉府都没公布，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姜嫱恍然的笑笑：“对了，你和柳青眉走的近吗，她告诉你的是吧，难为上官娘子了，和阶下囚都有交情。”
上官绿儿看着她这嚣张的模样：“你现在在这耍嘴皮子有用吗？你想嫁越悬廊，这身份如何嫁他。”
姜嫱觉得可笑：“嫁不嫁得了，你又为何关心呢？自己堂叔都在诏狱了，还有心思关照我呢，你真不孝。”
最后四个字出来，上官绿儿一直忍着的脾气瞬间破防，上去就想打人。
身边的太监立马拦着：“这位娘子，可别在宫里胡来。”
襄王不耐烦的说：“上官绿儿，让开。”
姜嫱看着上官绿儿那说两句就绷不住的模样，兀自冷笑：“真是草包。”
百里敏善看着姜嫱这般激怒上官绿儿，又在回忆当年温柔似水的姜娘子，叹息一声的说：“姜娘子，来此找你，是和你做一个交易的。”
姜嫱：“奇了怪了，我和襄王你有何能做的交易。”
百里敏善客气的拱手一礼：“皇姐如今谁也不见，你既然来了，就当是为了世家，劝一劝她，陛下听信沉渊的那些话，只怕只有皇姐能劝动了。”
姜嫱看着他：“襄王殿下这求情，都求到我这里来了吗？世家之人犯事，我又为何要帮？”
百里敏善：“若你帮了，自然会有你的好处，步国律法早就该修订，若是你愿意帮，当时候，朝廷命官不娶罪臣之后这条，便能改掉。”
姜嫱觉得好笑，竟然拿着个来和她交易，真是蛇打七寸，摸着她命门来的。
“襄王殿下，助纣为虐不是好事，你可以去看看这些世家子都干了什么事情吗？”姜嫱指着上官绿儿：“她表叔，为了私欲，将那些可怜的女娘拐来南阳城，在那暗无天日的地道里都对她们做了什么，殿下你不知道吗？”
百里敏善眼底昏暗，他点头：“本王知道，可是……若是一网打尽，那是会伤了朝堂根基的。”
上官绿儿咬牙：“我堂叔只不过做了一件错事罢了，那些女娘不都被救了出来吗？而且罪魁祸首明明是北川郡王。”
姜嫱懒得听上官绿儿废话，质问道：“我问襄王一句，朝堂根基是怎么来的，天下万姓才是朝堂根基，不是世家堆起来的，襄王若是执意保世家，那必定会伤了万民之心。”
百里敏善摇头：“你错了，世家不保，何以保万民，世家根基庞大，动一则牵动全身，若是世家乱了，朝堂便就乱了，罪魁祸首可除，但是世家不可除，这是顾全大局。”
“这不叫顾全大局，这是王爷你看重世家，因为你居庙堂之高看不见百姓困苦，因为你习惯了世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心里有百姓吗？”这是上辈子姜嫱就想问他的话。
百里敏善不算个坏人，但是他对世家的执着让他鬼迷心窍，以至于唾手可得的皇位，都能在最后被轰下台。
百里敏善听着她这些话，十分刺耳：“你懂什么，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天下万民。”
姜嫱厉声道：“那我真是为天下万民谢谢你的慷慨大义，让他们受了委屈还得仰人鼻息，面对罪魁祸首，还得依旧卑躬屈膝不能伸张正义！”
“姜嫱你……”百里敏善气愤突然伸手，姜嫱对他本就有阴影，方才的气势在他突然伸手过来时瞬间消散，她脸色苍白的后退，然后被身后一股力量扯开拉到了臂弯里。
将她扯开的人是百里沉渊，他盯着百里敏善：“小皇叔，何必来这里和一个女娘计较。”
“咳咳咳……”百里熏姌也走了进来，她脸色不好，却冷冷的看着百里敏善：“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百里敏善收敛了情绪的行礼：“皇姐，世家真的不能动。”
上官绿儿直接跪下：“义母，我还是想喊长公主一声义母，我堂叔是被北川郡王要挟的，他并不想的。”
百里沉渊冷哼：“那些女孩他没糟蹋过？北川郡王的钱他没拿过吗？一千万两白银在他地窖里都快生了霉，我可没看出来他哪里是被要挟的。”
姜嫱在这两人来了后，心中也不慌了，站在一旁，漠然看着。
百里敏善看着百里沉渊：“明熹，你为何就是不懂，世家是不能动的。”
百里沉渊脸色很冷：“我不懂，小皇叔为何就一定要巩固世家地位。”
百里敏善面色也很冷：“因为步国建国以来，都是靠着世家走到今日的。”
百里熏姌咳了两声，怕二人吵了起来，语气带着疲惫的说：“好了，此时陛下已经下令让沉渊细查，所以多说无益。”
百里敏善不甘心的看着她：“皇姐。”
百里熏姌：“世家之气不可助长，此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