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叶氏从床铺上捧了一件长衣,转身递给他。
“子恒,这是为你做的,你穿上试试。见你喜着蓝色,伯母之前也没有问过你就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身。你先试过,不合适伯母再细细改过。”
季铭:“……”
他这才想起自己半夜才回来的,脱了湿衣服,随便冲洗了一下就睡了。
早上顺手又给穿上了,现在不但皱,还有些潮。
本来他也不在意,没想到,叶氏竟不知何时亲手给他做了两件。一件斜襟长衫、一件轻绸外袍。
一时之间,心绪翻涌如潮。
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穿过长辈们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袍了。
而如今,他与画家萍水相逢,短短数日,画家人善待他、画夫人就如此待他。
他……
抬手捂了捂眼睛。
在画夫人的催促下,他弯腰、双手接过。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画夫人给温柔地推出了房间的门。
季铭捧紧衣袍,一用力又赶紧放开。一只手轻轻地抚摸那用力之下捏出来的褶皱。
又捂了捂心口,吸了吸鼻子,快步回去自己的房间。
画棠没什么反应。
她验完饭菜验碗筷。
验完就和父母一起等季铭换好衣服过来。
换好了。
没一会儿,季铭就推门而入。
半发高束、半发自然披散,左额光洁、右额一绺留海长至耳畔。
五官清晰、唇线分明。一身湛蓝色长袍、一根宽宽的腰带,束出了他的宽肩窄腰大长腿。
袍摆绣着一根弯曲的浅褐色松枝。领口白色的衬领和宽边束腕上,绣着一朵朵的松针。
衬得他整个人长身玉立、锐利锋芒,更像是出了鞘的长剑。
但明亮的蓝色、褪色,又综合了这种气势,显得刚柔并济、疏朗开阔。
看得叶氏满意颔首、看得画谨年慈蔼微笑。
画棠则是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准备起身出去。
顺便说了句:“看不出来还挺人模狗样儿的。”
“啪!”
脑袋就被她爹给拍了,有几分力道。
她一只手捂住脑袋,刚想叫唤,就见到她娘的手也在蠢蠢欲动。
她赶紧闭嘴,出屋。
顺便朝屋顶飞了个大白眼儿。
心里不服气:自己形容得并没有错啊,季铭是长得不错,不过都是她娘的手艺给衬托出来的好嘛。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点儿也没说错啊。
“多谢伯母。”
季铭没有被说生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站定之后,认认真真朝画夫人抱拳深施了一礼。
叶氏起身避过的同时,走上前,再把人给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看看衣袍还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
确定了无需再修改之后,便将一张纸递给了他。
画大人这时也凑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听得季铭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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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棠回去了自己的屋。
再出来时。
她的爹、娘已经站在门口,嘴角微笑,在等着她了。
季铭也在,一身蓝袍,长身玉立。
护卫们也全在,齐刷刷地笑看着她。
画棠有些不好意思了,难得地扭捏了一下。
就一下。
然后就抱拳对着大家一礼道:“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棠儿的及笄之礼,出门在外、形式简陋,还请包涵则个。”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出了一嘴的白牙。
叶氏更是笑弯了腰。
她走上前,挽住女儿道:“乖棠儿啊,这话原该是你爹说的啊……来,跟娘进屋,这会子,你只需要乖乖地不出声就好。”
画棠:“……”
抱歉地看看她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她爹温和地笑,摆手不在意地道:“都行,你自己说也行。来吧,都别站着了,进屋。”
大家伙儿遂就挨着进屋,将自己准备的、庆贺画小姐及笄的礼物放在桌上。
里面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
上面瓜果点心、瓜子零嘴、小粥小菜一应俱全。
简单、而又隆重。
对于画棠来说,自己的这个及笄之礼,现场有爹娘在、有家人一样的护卫们在、有兄弟朋友一般的季铭在,就足够了。
等众人放好礼物,团团站去左侧。
披散着头发、一身彤云般色泽的衣裙,完全回归女子装扮的画棠,就大大方方地走到屋内正前方端坐着的父亲、母亲面前。
跪。
拜。
“一谢爹娘养育之恩;二谢爹娘教导之德;三谢爹娘护持之义!
画家有女——画棠:兰心丹貌、机敏聪慧、德才双俱、孝义满全,于七月十六日长大成人。
今由其父画谨年、其母叶氏,为其举办及笄之礼、由其母叶氏梳发赠钗。
望尔:温娴端庄、持家有方、品格坚正、立心稳定、持之以恒、不忘初心!
愿尔:平安顺遂、快乐幸福、宁和泰康、团圆美满……”
季铭站在侧旁,高声吟诵着赞笄之词。
没办法,这活儿本该是德高望重的礼赞夫人来宣读的,可事急从权,也只能由他这个当前身份地位最高的人来充当一下了。
画大人邀请他的时候,还给他吓了一大跳。
现在宣读着这些词句,他的心里却莫名好笑。
人家都夸赞女儿貌美如花、淑良娴静、温婉可人、乖巧听话之类。
画大人写的这倒好,除了夸过一句画棠的容貌之外,其余俱是夸赞其心性、品格。
而希望女儿今后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句,前面两句明显是画夫人希望的。
季铭就弯起了唇角。
他相信:画夫人对画棠那个温娴端庄、持家有望的盼念是不可能会实现得了的了。
而画大人的盼望:画棠已经做到了。
那么,画大人的盼望就是希望画棠能够一如既往了吧。
这是一份别开生面的及笄赞词、也是一场别具一格的及笄之礼。
虽简单、却隆重。满满地饱含着父母对孩子的期盼与祝福,也饱含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意和骄傲。
吟诵着这些话语,季铭想起了自己的加冠之礼。
不对,那根本没有礼。
那时,敌军大队袭关,他与父亲、与战友们浴血奋战、共抗顽敌。
没人记得其中的某一天,是他的成人之日,包括他自己。
当然也更没有人会想着为他举办什么加冠之礼。
只在战事平息之后,他爹让他跪着敬了一盏茶,然后亲手给他戴上了一顶玉冠。
有贺词、不多;有期盼、很少。
但就比画大人夫妇对画棠的这份情谊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