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珺听见这声音脸色微微一变,裹成萝卜的双手颤了颤。
若不是先前听到那几个丫鬟们的闲言碎语,她此刻恐怕还被这狡猾的女人蒙在鼓里,真相信她温润慈善。
如今细想往事,心底不由讥笑。既讥笑杜姨娘炉火纯青的演技,也暗笑自己不通世故的傻气。
“阳儿……我的阳儿……呜呜,你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啊,哪个天杀的如此胆大妄为。”
杜姨娘本就是艳丽的长相,虽然年纪不再,却更添成熟风韵,让人移不开目光。此刻,她那脸上挂满了泪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人好生怜惜。
季成珺嘴角微微抽了抽,就是自己和父亲也没有哭喊到如此地步,真正担忧焦急的伤心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哭天喊地。
黄鼠狼给鸡拜年,恐怕是特意来看看她这弟弟盖没盖上棺材吧,估计当时得到消息的时正偷着笑呢。
杜姨娘三步并作两步,直线式奔到鸡翅木床前,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王御医:“我的阳儿情况怎么样的?他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我还怎么活啊,王御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妇人,一定要用尽全力医治好他。”
说完又开始哭喊:“我可怜的阳儿……呜呜”
话还没说完,杜姨娘又继续呜咽了起来,终于不忍再瞧季成阳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伤痛欲绝地用袖子掩面低泣。
王御医听见她的话脸上有些不高兴了,好像是他不用尽全力救人似的!先不说他和宋国公府十几年的交情,就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医德也决不可能干这种事情。
瞥了眼哭兮兮的杜姨娘,王御医翻了个白眼,不屑搭理她。
季成珺暗自冷笑,连忙奔到杜姨娘的身边,搂着她肩膀低声劝慰:“姨娘可别太伤心了,哭坏了身子骨可使不得。姨娘就放下一百个心,季家乃是几百年的簪缨世家,成阳自然有祖上积德庇佑。”
顿了顿,瞥了眼杜姨娘如雨带梨花的面容,又道意味深长地道:“姨娘对成阳视如己出,我相信成阳一定不忍心离开您的,舍不得我和父亲,舍不得撇下季家!”
杜姨娘神色闪过一丝僵硬,心底冷冷一哼。季成阳当然舍不得季家,舍不得国公府这么大的家业!
季勋元对杜姨娘一直以来都含着几分愧疚,爱妻王氏去世,他逼不得已将她纳为姨娘,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季勋元极少进她的房中。而杜氏这些年一直苦心操持着季家,默默忍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杜姨娘性子和软,对季成珺姐弟二人宠爱无比,可她没有以这些为资本,要求他提升身份。
季勋元心中不忍,移步过去,帮杜姨娘拭干眼泪:“阳儿有你个姨娘,是他的福气啊。”
季成珺冷笑,确实是福气!
要不是祖上损德,哪里会有这种福气!
杜姨娘顿时受宠若惊,平素里季勋元虽然对她客客气气,可总是隔着深海般的距离。杜姨娘哭得更是带劲了,将头垂在季勋元胸前:“老爷,阳儿自幼便跟我亲近,他又是个讨喜的孩子。如今阳儿遭受大难,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啊,昨儿还活蹦乱跳的人才隔一天不见,却成了这副模样。”
季成珺看够了杜姨娘装模作样的场面,听着这女人嘴里一口一口个“阳儿”,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杜姨娘转头见到季成珺裹成粽子的手,有心讨好,关心不已:“珺儿先前落水必定身子虚弱,为了阳儿担心受怕不说,自己手上也受了伤。如今还没进食吧,腹中可不能空落落的,姨娘亲手去给你熬盅皮蛋瘦肉粥。”
“姨娘想必是为了弟弟担心而慌了心神,您忘记了么?我自小便受不了皮蛋味儿,沾一口就吐,从来都不喝皮蛋瘦肉粥的。”季成珺顿了顿又调皮道:“如今弟弟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我这个做姐姐的哪里还有心思喝得下粥啊,倒是姨娘要是饿了,得赶紧去饱腹,免得饿坏了身子,我会担心的。”
季成珺这番话说得巧妙,不动声色地回绝了杜姨娘的特意讨好,还暗自讥讽对方在季成阳尚不明状况的时刻,有闲情熬粥炖肉。
杜姨娘窘迫至极,神色尴尬地僵在那里,自己糊弄人的本事可谓随手拈来。三寸不烂之舌居然找不到话来对,这倒是多年来头一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