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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墨轩里。
躺在榻上的季成阳还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样,瞧不出丝毫鲜活气息,王御医搭着他的脉门上,空闲的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神色唏嘘不已。
王御医六十高龄,给宋国公府看了几十年的病症,关系交好,医术非常值得信赖。
季勋元焦急地在房中踱步,嘴唇干裂到发白也没心思饮一口水。
季成珺双手已经上了药,一层层地纱布将手裹成了个肿大的萝卜。她心中也焦急难耐,但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万不能鲁莽冲动。
季成珺希望可以平定父亲焦急地心情,让月白给他斟了杯茶,才低声劝慰:“爹,再心急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您千万别自责,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知道季勋元心中肯定是自责愧疚,宋国公府里的下人上百,那人能够轻而易举地避开众人不说,还能让府中护卫没有半丝察觉,可见府上防卫疏漏。
但是,季成珺可不认为,若是对国公府极为熟悉的人,自然了解府中的地形和下人护卫们平素里的活动去向,找出空隙也并非难事。
“你跟阳儿平素里最亲近,可曾知道有谁家孩子与他交恶?”季勋元幽幽问道,顿了顿,又否定那话:“不不不,若单单是交恶,哪里会有人下这种狠手,看阳儿身上的伤口,血海深仇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季勋元恨不得立刻抓到幕后主使,他一向恩怨分明,若季成阳真有个三长两短,必要让罪魁祸首后悔来这世上!
季成珺微微一凛,她可不认为孩子的心思就善良单纯,荣阳长公主的宝贝儿子程栩可不就是个例外,还想杀了自己做人肉干。
若不是他半途阻拦,她赶到胡同口便会更早一些,弟弟也不会受到诸多惨烈的对待。
更可恶的是那个虚伪恶心的夏暮言,他明明早就在一旁瞧着了,偏偏袖手旁观等到事态激烈时,他才出来做和事佬,以为凭着俊美的相貌和优雅的举止,会让自己芳心暗许。
这种把戏可再也骗不了她,想到她那两个孩子和未出世的胎儿,她就只剩下对夏暮言恶心和恨意。
“爹爹命人封锁了城门,他手上被弩箭刺伤,我们宋国公府的弩箭都是带钩子的,他若不想鲜血流尽而亡,必定会找医馆治疗。”季成珺说完,担忧地瞥着父亲:“父亲是府中唯一可以把持局面的人,你可千万不能伤心过度,弟弟才倒下,珺儿不想父亲……”
季勋元听了她的话心里微微一暖,镇定过来。随即想到一件事,狐疑道:“珺儿,那些歹人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你是如何知晓的?”
回想起来,他今早见闺女醒来之后,刚松口气便立马接到六皇子夏暮言的拜访,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夏暮言装聋作哑。贵客走了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收到李嬷嬷伪造口令私自调动府兵的消息。
他勃然大怒正待发作时,随后便有脸色慌张的婢女报上消息。等他仓促赶去时却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齐齐受伤。
季勋元恢复平素里的老辣干练,立刻就察觉到这些事情的诸多端倪。为何有人平白无故地要区区十一岁少年的性命,闺女成珺如何知晓的?
季成珺面色毫无波澜,不得不夸夸她这父亲,到底在朝堂险恶之地逐鹿多年,没有实力是不敢出来混的。
她旋即扯下弥天大谎:“早儿探望娴香姐,见她风寒未愈,为了感谢她的恩情,我便想要亲自到后院的厨房给她熬碗鸡汤,不经意见便瞧见杂乱的脚印一路通向围墙,还有成阳喊疼的声音。”
“没成想你醒来受过教训,果真敛了性子,倒真是让我欣慰不已。”季勋元面色缓和许多,多年来浸淫朝政练就的敏锐感,令他心底还存有疑虑。
季成珺居然毫不畏惧地与敌人周旋、劈手夺刀,怎能归咎在性子上。不过,她不想说出来,他也不欲深究,只要是他季勋元的女儿,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就行。
李嬷嬷一直跟在大小姐的身边,哪里去过后院,听她不疾不徐的那番谎话,便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季成珺打心底里赞赏了一番李嬷嬷的机灵。
“呜呜呜……我可怜的阳儿啊……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人未到,屋外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女人的哭喊声悲痛欲绝,闻者伤心见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