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哭声突然传来。
沈晚吟和萧承君瞬间噤声,两人相视了一眼缓步朝声音的来处而去。
“呜呜呜,阿爷,阿爷……”
孩童的哭声如夜中鬼魅,在寂静的四周响彻。
还好沈晚吟和萧承君皆是胆大的,也向来不信鬼神一事,否然也定会被吓得不敢上前半步。
“谁在那儿?”沈晚吟忽的出声。
哭声随着她的话落骤然停下,只剩点点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沈晚吟看了一眼眼前昏暗无边的巷口,抬手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递给萧承君。
“这是什么?”萧承君看着眼前零碎的布料和一颗漆黑的药丸。
沈晚吟拿起药丸含入口中,随即把布料戴在了面容之上。
“药丸是我研制的抵御药,若无近距离接触疫病百姓,能很好的阻止你我染病,这布料则是预防万一的。
大多数的病体都是从口而入,互相说道之间也容易让疫病染入,所以我便备了这两样。”
沈晚吟说着便示意萧承君带上。
萧承君按着沈晚吟的步骤将药丸吞入之后带上了手中的布料。
两人皆做好防护之后便抬脚向前了两步。
还不等他们走到巷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瘦小的身躯显得格外‘嶙峋’,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惊恐之意。
小丫头紧紧的攥住自己的双手,害怕却又鼓起勇气地看向眼前之人,“你们,你们是外头来的吗?”
她颤抖的声音带着几丝哭腔,让人一听便觉得怜惜不已。
“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沈晚吟缓缓蹲下和小丫头平视着,“小妹妹,你能告诉阿姐,你叫什么名字吗?为何在此处?其他人呢?”
听着沈晚吟的问话,小丫头咬紧了自己干涸的唇瓣,红着眼忍住想要落下的泪水,哭咽道:“我,我叫春儿,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全家都饿死了,其他人……其他人都在里村,阿爷说里面都是得病的人,叫我不许进去。”
饿死了?得病的人?
一句话沈晚吟和萧承君两人同时抓住了两个重点。
沈晚吟抬首看了一眼萧承君,稳住沉下的心又朝春儿细细问着。
“春儿别怕,阿姐再问你两件事可好?”
“好。”
看着眼前柔声细语的沈晚吟,春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瞧着她这副怜人的模样,沈晚吟满目柔意,“你告诉阿姐,这镇中还有不曾得病的人吗?是不是得病之人在里村,没有得病的在外村?
然后那些人不让你们出去,吃食全无之后不论得病与否,已有许多人丧命于此了?”
“阿姐……你好厉害。”春儿听着沈晚吟这些话,黯淡的眼眸瞬间一亮。
她眸色如月色般灼人,“阿姐,你是阿娘口中的仙女吗?是来救我们的吗?那你能不能救救我阿爷和爹娘啊。
他们,他们就在里头……”
春儿说着指向了自己身后的屋子。
沈晚吟和萧承君同时望去,只感觉昏暗无边的巷内蔓延出一股死气。
“进去看看?”萧承君蹙眉问道。
沈晚吟摇了摇头,“等下。”
话毕,她朝眼前的春儿伸出了手又道:“小春儿,阿姐是医师,阿姐给你把把脉好吗?”
“把脉?”春儿听到这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满是惊恐。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双手,低声呜咽道:“可不可以不要……阿娘说,医师都是坏人,他们将我们清水镇没有得病之人说成得病的,不让我们出去……”
这群草菅人命的狗东西。
沈晚吟在心底怒骂一声,柔声细语地朝着春儿开口,“春儿不怕,阿姐不是那些坏医师,阿姐定会救你出去的。”
“真,真的吗?”春儿犹豫的看着她。
“真的。”沈晚吟含笑颔首。
在沈晚吟一脸坚定的神色下,春儿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心防。
她将沾满污渍的手在衣角上用力的蹭了蹭,随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看着眼前不到自己半只手掌大小的手,沈晚吟没有丝毫犹豫的握了上去。
灼热的暖意包裹住春儿的小手,她瘦小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阿姐,脏。”春儿有些害怕弄脏沈晚吟白皙的柔夷,下意识地就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回。
沈晚吟却握得紧紧的,只见她将指尖抚上春儿的脉搏,感受着里头蓬勃的生命力。
沈晚吟满意一笑,她从怀中拿出一块丝绢帕子细细的将春儿的面容和小手给擦干净。
“春儿很康健,我们现在进去瞧瞧你家人吧。”
“好!”
春儿欣喜一笑,拉着沈晚吟就朝巷口的一户屋子跑去。
萧承君见此,亦步亦趋的随在身后。
三人一进屋内,沈晚吟和萧承君就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腐朽之气。
这般气味对于沈晚吟这样学医的,和萧承君这样上过战场之人都不觉得陌生。
是尸首的味道,还是腐烂了许久的尸首。
沈晚吟矗立在院中对着东侧的屋子站定,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瞧见沈晚吟不走了,春儿看了一眼那个屋子,声音又不自觉的染上了哭意。
“那是我阿爷的屋子,阿娘说阿爷出远门了,不让我去阿爷的屋子里,可我知道阿爷已经死掉了。
阿爷从前只要是出门都会来同我说一声的,不管去哪里都会,可是这一回没有……春儿知道,知道阿爷已经死了……”
春儿的眼中流下热泪,却又倔强的抬手拭去。
她记得阿娘和她说阿爷走的那日,阿爹和阿娘在屋内偷偷哭了许久许久,她什么都知道的。
“不哭。”沈晚吟弯腰将春儿眼角的泪珠拭去,转头又看向了春儿身后的堂屋。
里头不出意料的也有一股腐烂之味,但是比起东侧这间却浅淡了许多。
“阿姐,我们快进去吧,我阿爹病了许久,好些日子都不曾开口说话了,阿娘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的,说不能着风呢。
阿娘也是,今早和我说完她乏了不让我入屋便没有叫过我了,我担心阿娘也病了。”
春儿面携愁苦,一步步的拉着沈晚吟朝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