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裕郡主名唤沈晚吟,原先乃是宰辅沈越嫡女,后因沈家苛待自立女户,郡主是个十分厉害之人,有些是属下也不便多言,还需等肃王殿下回来同您说。
不过安王妃一事乃是冀州黄氏借谣言促成的,谣言说您能存活于世乃是借了国运导致冀州灾疫,而解决此事的办法就是让您……身亡,或者择一个和您八字相合的女子。
福元观道长算出此女子的命格,此命格和郡主无差,所以皇后一派便逼迫郡主与您定亲,其实……”
“其实什么?”萧止辅一瞬不瞬的看着扶月。
扶月缓声回答:“其实郡主已与肃王殿下定情,与您定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就是为了治好您和解决冀州疫病之事。”
此话一出,萧止辅的耳侧忽的寂静了下来,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了一般。
“她……是君儿所爱之人。”萧止辅喃喃道。
扶月没有看出萧止辅怪异的神情,自顾自的颔首道:“是啊,郡主殿下和肃王殿下情缘很深,两人互为对方做了许多事呢。
在肃王殿下的心中,郡主当是第一人。”
“原来如此。”萧止辅缓缓勾唇,再次抬眸朝外看去。
他依稀能听见沈晚吟在屋外冷然的声音。
萧止辅含笑轻道:“君儿长大了,有了所爱之人我比谁都高兴,想必冀州黄氏的谣言是冲着我和沈……永裕郡主来的,等此事结果之后,我会亲自去见父皇了结了这份亲事。
永裕郡主是女子,今后还要嫁于君儿,我不会让她名声受损的,退亲之事我会保全了她所有的颜面,也算是谢她为此筹谋之礼了。”
“殿下聪慧,三言两语便猜出了冀州黄氏所谋,沈家乃太子一派,他们与郡主积怨已久,皇后和太子也想除了郡主,所有便想出了这种招式,想要一石二鸟。”扶月道此,眼中满是愤恨。
“可惜他们没想到,一切都在永裕郡主和君儿的谋划之中,君儿他不愧是王叔一手教出来的,真好啊。”
萧止辅敛下了眉眼,眼中尽是柔意。
屋外。
沈晚吟看着眼前的两个侍婢,声调清冷,“怎么?这个安王府何时轮到黄驹做主了?还是说整个东隋都是黄大人的天下了?
说了此处不用你们看顾,听不懂吗?”
“郡主恕罪,是黄大人嘱咐奴婢等人要贴身照顾好安王殿下的,虽知安王妃可能不喜外人照顾殿下,可我等如今也算是殿下之人了,安王妃不可如此善妒啊,若是传出去……”
侍婢眼眸微闪的看了一眼沈晚吟,咬着牙将自己的心里话给道了出来。
虽说如今的安王不过是个昏迷不醒的废物,但是她们这样的奴仆就算是攀附上一个这般废物,那也是能一飞冲天的。
所以在黄大人选人之时,她们这些侍婢都是争抢着要来的。
她就不信自己这些话都说出口了,这个永裕郡主还真敢将她们赶走。
还不是正经的安王妃呢,摆什么谱。
她若是真的将她们逐出去,今日自己所言的话定要在冀州城内好好宣扬一番,让外人都瞧瞧这永裕郡主是个什么德兴!
“太蠢了。”沈晚吟看着她们两人这副模样,突然被这种愚蠢给气笑了。
廉价的欲望,没有脑子的野心,袒露无意的恶意,终归于一个字——蠢。
“小姐。”玉楼轻唤了一声。
沈晚吟冲着她点了点头,“拖下去,卖到城外的庄子里去,舌头……割了。”
“王妃!你怎么敢!”
“郡主!”
两个侍婢异口同声的叫道,一个难以置信一个恐慌不已。
沈晚吟扬唇伫立在台阶之上,神色冷然地睥睨着她们,“没要你们的命都算我手下留情了,你们在想什么我何尝不知?
可没有能力的野心皆是浮云,还好你们愚蠢,我还能留你们一命,这一回就当做是你们异想天开的教训吧。”
“可是郡主……我们是黄大人派来的,若是您打卖了我们,黄大人他……”
“他又如何?他又能奈我何?”沈晚吟一步步走到那个侍婢的跟前,含笑出声,“你们应该不是黄氏的内院奴仆吧。
世家奴仆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章,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早就没那个命了,瞧你们这副没规矩的模样,是黄家从外头寻来的?”
“是……”胆小的那个侍婢颤颤巍巍的开口,“前些日奴婢们才被黄府的管家从人牙手中买来的,教了些规矩就被送来了。
管教嬷嬷还说……还说若是我们能攀上殿下,那就能一飞冲天了。”
“怪不得。”沈晚吟轻嗤,随即指了指和自己说话的这个侍婢道:“这个就留着口舌吧,是个乖觉的,另外一个……直接处置了。”
“是。”
玉楼颔首,冲着暗处就打了一个手势。
瞬间院内出现了四个身着云纹锦袍之人,他们脚步无声快步冲到两个侍婢身后,捂着她们的嘴就将他们给带了下去。
“看好院内。”沈晚吟对着玉楼嘱咐了一句,转身就想朝屋内而去。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那一瞬,院内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响。
沈晚吟诧异的抬眸望去,“你们也回来了?”
来人正是萧承君和萧若鹤。
萧若鹤将萧承君推至沈晚吟的跟前,无趣的开口,“早待不下去了,看时辰也差不多了,皇兄就寻了个借口让我们回来了。
那边的烂摊子就留给了周慕锦,他对付这种官场上的人一向有自己的一套本事。”
“怎么在屋外站着?热吗?”萧承君牵住沈晚吟的手。
沈晚吟摇了摇头,“不热,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不会是大皇兄醒了吧,如今最好的就是就是大皇兄苏醒一……”
萧若鹤扬声说着,说到一半之后他突然看到沈晚吟似笑非笑的面容,整个人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萧若鹤咽了咽唾沫,不可置信般的又道:“真……真的是大皇兄醒了吗?”
听到此话,萧承君也僵了一瞬,他牵住沈晚吟的手也不自然的收紧。
看着两人带着期盼的眸色,沈晚吟坚定的颔了颔首。
“在屋内等着你们呢。”
此话一落,萧若鹤不再多言,立马推着萧承君便往屋内而去。
两人的面容之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皇兄……”
“大皇兄!”
萧承君两人刚入内就瞧见了倚靠在床沿上,面带笑意的萧止辅。
萧止辅望着他们,眼角含泪,“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嘭’的一声。
萧承君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轮椅因为惯性被他推倒在了一旁。
他脚步不停的朝萧止辅奔去,直至到床前才缓慢的停下了脚步。
“阿兄,你醒了。”萧承君的眼眶一红。
萧止辅冲他招了招手,“都如此大了,怎的还跟个孩子一样,嗯?”
萧承君扑到萧止辅的身上,紧紧的搂住他的肩颈,在他的怀中落下了清泪。
而后进来的沈晚吟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动。
原来萧承君也有孩子般的一面,只有在最安心的人面前才会袒露出来。
对于萧承君而言,自幼照顾他教导他的萧止辅便是安心之所。
“不哭了。”萧止辅将萧承君拉起,起手拂去他眼角的泪水。
萧止辅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局促的萧若鹤,看着他想上前又一副不敢上前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
“鹤儿,怎么?不认得皇兄了?还是怪皇兄昏迷这么些年,没好好看着你长大,如今连皇兄都不愿意亲近了。”
“皇兄!!!”
萧止辅不说还好,一说萧若鹤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直接扑跪在了床沿边上,紧紧的拉扯住萧止辅的手掌,哭道:“我才没有怪皇兄,只是皇兄太久没醒了,我怕是场梦,一场一戳就破的美梦。”
“真傻,我还没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又怎会一睡不醒?”萧止辅将萧若鹤从地上拉起,随即目光瞥向地上那倒落的轮椅。
他严肃的看着萧承君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皇兄有所不知,当年二皇兄他与您皆中了蛊毒,您食量过多之后便昏迷不醒了,而二皇兄的双腿也因蛊毒而废了多年。”
萧若鹤在一旁贴心的解释着。
萧止辅听到此话,猛地看向萧承君的双腿,“那如今……”
“皇兄不必担忧,多亏了晚吟如今都好了,你的病也是晚吟医治的。”萧承君说着转头就看向了不远处的沈晚吟,满目柔意。
两人对视之间,一股不可言说的情愫在屋内瞬间蔓延。
瞧见此景,萧若鹤泛酸般的开口,“大皇兄你瞧瞧,二皇兄如今眼里都容不得他人了。”
“胡说。”萧止辅轻敲了一下萧若鹤的脑门,随即看了一眼沈晚吟然后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永裕郡主如今是你二皇兄未来的妻子,也是你的皇嫂,不可如此胡言乱语。”
“啊!”萧若鹤痛呼一声,“大皇兄果真是好了!又和从前一般开始教训我了,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小白菜!”
“岐王殿下此言差矣。”沈晚吟从后头走了上来,笑道:“那玉中香的舞姬可深爱着您呢。”
“舞姬?”萧止辅听到此话,带着严厉的眼眸顿时扫过萧若鹤。
萧若鹤觉得自己浑身的皮一紧,重重的咳了两声,“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玉中香我从来都没有去过。
我这么乖觉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看什么舞姬?大皇兄你可别信啊!你知道我的,我一向最是听话的。”
“明明是在安王殿下跟前才听话。”
萧若鹤话音刚落,扶月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他这声嘟囔可不小声,屋内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萧若鹤咬着牙瞪了一眼扶月,扶月心虚的撇开了眼眸。
萧止辅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唇,“等下和你算账。”
随后他看向萧承君又道:“君儿,将这些年发生之事都同我说说吧,我应该昏迷了好些年了。”
萧止辅说到这的时候,眼角都带上了几分苦涩。
他昏迷的这些年里,有的时候有意识但有的时候又没有。
好似活在梦里一般,偶尔能听见母妃的抽泣,父皇的絮叨,君儿的微叹还有下人的哭诉,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如今想回想起来,竟没有一个片段能够思及。
“好。”萧承君颔了颔首,便不厌其烦地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一道来。
屋内几人或立或坐,每一个都在细听着萧承君所言,没有一人出言叨扰。
甚至连沈晚吟都从萧承君的这些话里听出了不少自己未曾知道的事情。
比如毓贵妃这些年的悲痛,朝堂的诡谲和世家的专权,甚至是萧止辅昏迷后,那些曾经与他同处一处之人的处境。
有些人宁死不屈被世家逼迫自戕,有些人想辞官回乡却在第二日被发现意外身死在府内,更有些胆寒之人直接投靠了世家。
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世家掌权,这四个字。
听完萧承君的所言之后,萧止辅远远的看了一眼沈晚吟,启唇:“多谢郡主相助君儿,我当年所筹谋的一切皆毁于一旦。
郡主和君儿比我厉害,用怀柔之法丝丝渗透世家,我当年……太过莽撞。”
“安王殿下自谦了,当年若不是安王站出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有那个心去抵抗世家,更何况若不是安王,如今的官员还是举行世家推举制。
又怎会有寒门子弟踏上正堂一说呢?若说贡献和付出,我们当中没有一人比安王殿下付出的更多。”沈晚吟娓娓道来。
她这些话都不是恭维,尽是真心实意。
当年若不是萧止辅,恐怕世家的势头如今只会更甚。
也是萧止辅比拟先朝提出科举制才让寒门白身的读书人有了一席之地,否则如今想要对抗这些世家便更加的艰难了。
萧止辅对于东隋的牺牲,谁也不能说一个差字。
他当年可是真的豁出了性命为百姓用血趟出了一条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