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安王府到了。”
就在江阴话音刚落之后,外头便响起了马夫的声音。
沈晚吟起手撩开车帘一看,转头就对着江阴淡笑道:“今日多谢江大人直言,江大人所言之事我定会记在心中的。
那我便先回去了,江大人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些,莫要因道路坎坷便选错了路行。”
听到沈晚吟这颇有深意的话,江阴面上扬起真挚的笑意,“微臣明白,微臣不会行差踏错的,请郡主安心。”
“回吧。”
沈晚吟淡淡的说了一句,抬脚就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守在府门外的玉楼急忙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回来了。”玉楼拿着小扇子贴心的为沈晚吟扇着。
沈晚吟看了一眼门前还未走的马车,颔了颔首,“嗯,先回去再说。”
“好。”玉楼跟在沈晚吟的身后就一同入了安王府。
在他们进去之后,江阴撩起车帘看了一眼,面色一改。
“老林啊,你说回去的路途会不会真的如郡主所言般的坎坷呢?”
车夫不解的抓了抓发髻,一脸疑惑,“江大人,回去的路不坎坷啊,郡主大人头一回来冀州城可能不知,但是如今冀州城早不是几十年前的模样了,现在哪一处都是青石路,绝对不会坎坷的。”
车夫这话一出,江阴顿时又笑了起来,他放下车帘喃喃自语。
“是啊,不坎坷,永远不会坎坷了。”
天明将晓,冀州城终有一日会迎来灼日之光,没有人会一直活在黑暗里。
……
安王府内。
沈晚吟一入内便径直朝正院而去。
她边走边问道:“扶月呢?”
“回小姐的话,扶月侍卫说是要出城去接个人,看时辰应当也快回来了吧。”玉楼跟在沈晚吟的身侧答道。
沈晚吟抿了抿唇,抬手看了一眼高悬在天的烈阳,脚步一顿便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看着沈晚吟急匆匆的步伐,玉楼也不敢耽搁,急忙就跟了上去。
玉楼跟着沈晚吟来到了府中后门,疑惑的开口,“小姐来此处是为何?是要等扶月侍卫吗?”
“嗯,待会会有个重要之人来,我们就在此处等着。”
沈晚吟坐在门边的木椅上,眼眸直直的朝着远处的景象看去。
玉楼矗立在她的身侧为她扇风,看着烈阳的余晖照在沈晚吟的面容之上。
玉楼不免的在心中再次感叹。
她家小姐就是好看,简直是这世间上第一大美人!
沈晚吟不知玉楼所想,只是坐在那静静的等候着。
没过多时,就在沈晚吟两人都觉得有些燥热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来了。”沈晚吟站起身子。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行商队牵着货物便遥遥而来,为首之人帷帽遮脸,穿的严严实实。
但是沈晚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便是扶月。
“郡主,您提早回来了?”扶月跳下马车,快步走到沈晚吟跟前行了个礼。
沈晚吟颔首,“我想回来看看,怎么样?人呢?”
沈晚吟焦急的往商队中看去,只见扶月走到区中的一辆装载着货品的马车前。
“夫人在这。”
扶月说着看了一眼商队的人,他们立刻上前将马车上的货品给卸了下来,而后将一个大红木箱给抬到了沈晚吟的跟前。
沈晚吟上前一步抬手就打开红木箱,只见里头放置着许多各色各样的布匹。
扶月见此双指微曲扣在箱壁之上。
“夫人被安置在隔层下了。”他说着就用力将隔层提起。
在隔层被提起的那一瞬间,沈晚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箱子内正闭眼熟睡的周弗。
看到周弗的那一瞬间,沈晚吟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牵起她的手,将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查看着。
“郡主,夫人是在入城前被我们安置进木箱内的,按照您的吩咐用了息香,应当不会伤体。”
扶月还以为沈晚吟是担心周弗躺在箱子内的时候会出什么状况,急忙就开口解释着。
“无碍,我只是看看母亲近日的身子如何。”沈晚吟说着就看了一眼那些站在箱货旁的人,继而弯腰就将周弗拦腰抱起,转身朝府内走去。
“你们回去吧。”扶月对着商队的人说了一句,关上了后院门就追随着沈晚吟的步伐而去。
沈晚吟走在长廊下,她听着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启唇问道:“那些商队也是殿下的人?”
“是的,一城之中最容易进出城的便是商队,所以殿下就安排了。”
扶月恭敬的走在沈晚吟的身后缓声回答着。
玉楼也紧紧的跟随,但却并没有参与两人之间的话题,只是看向沈晚吟怀中的周弗之时,面上满是疑惑和震惊。
“怕不是一时安排的吧。”沈晚吟脚步未停,抱着周弗稳稳的走着,“这群人的口音纯正,恰似冀州与中州两地之人的口音。
就算是细听也与常人无异,可是……”
“可是什么?”扶月有些好奇。
“可是这些人的面相却不似这两地的,冀州人骨相突出,颧弓较高却唇厚鼻挺,你瞧瞧这些人可有一处相似?他们的面相倒似潇湘之地的人,骨相凌厉中不乏柔意。”
听着沈晚吟这些话,扶月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佩服。
郡主也就见过那些人这一回,居然直接从骨相中把这些人的底都给透了出来!
真乃神人也。
“回郡主的话,确实是如此的,这些人是当年大皇子出事之后,殿下在每一城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多以商队的身份出现。
因为世家对自地人口管控十分严峻,所以我们都是抽调各地之人离乡背井去另外一地生存,多年下来不论是习性还是口音皆与当地人无异。
因此也不容易被人怀疑,没想到居然一眼就被郡主给发现了……”
“确实不容易发现,我不过是瞧过些骨相之书罢了,要是你有兴趣的话,抽空我可以教教你。”沈晚吟侧首勾唇。
扶月双眸瞬间一亮,“真的吗!多谢郡主!”
“不用谢,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三人将周弗送回之后便安置在了萧止辅隔壁的寝卧之内。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是在冀州城内,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下来之前,两人分院而居的话不好安排人手看护。
况且住在一个院子内,沈晚吟为两人医治也更方便许多。
“扶月大人!不好了!”
就在沈晚吟刚将周弗放在床榻之上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响起。
玉楼转身就推开门去怒道:“做什么呢!如此吵囔成何体统!”
“安王殿下呕血了!”
“什么!”
守卫这话一出,原本还静坐在屋内的沈晚吟和扶月一同冲了出来。
“我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殿下吗?怎么会呕血?”扶月死死的盯着这两个贴身看顾安王的守卫。
守卫惶恐的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我们一直在门外候着不让任何人进入,但……就在方才,屋内突然听到一声微咳。
我们担忧安王殿下便进去瞧了一眼,发现床沿边上满是血渍,安王殿下的唇角也被鲜血染红了。”
“安王咳血?怎么可能!郡主你说……”
扶月转身就想朝着沈晚吟说些什么,可话都还未说完就瞧见沈晚吟快步往萧止辅的屋内跑去。
一路上沈晚吟心里头都在直跳。
她和萧承君自出上京起就在给萧止辅用药了,虽说剂量很小也在控制之中,但是沈晚吟真的没想到萧止辅居然提前醒了!
若是萧承君回来看见自家皇兄苏醒,定然会很高兴吧。
沈晚吟思及于此,抬手就推开了眼前的那扇大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而动。
再次苏醒趴在床榻上的萧止辅微抬起眼眸,入眼的便是一个背光而入的人影。
人影踏出光圈之时,那张倾城之姿也在萧止辅的眼中显现。
见到她的那一瞬,萧止辅的脑海中忽的想到了《神女赋》。
其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盛赞。
写的应当就是她这般的人吧……
沈晚吟一入内,瞧见萧止辅当真是醒了,抬脚就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萧止辅错愕的看着眼前之人,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多年未曾开口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道了。
“体内之毒稳固许多了,安王殿下觉得如何了?”沈晚吟将萧止辅的手放下,看向他问道。
萧止辅动了动自己那只被她触碰过的手,指尖微微一颤。
“我,我……”萧止辅一开口,喉间溢出的皆是嘶哑的声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
见此沈晚吟才想起自己忘记的事。
“我险些忘了,久病床榻未曾言道,若不干预会道不出话的,还好我配了这药。”
沈晚吟转身就从床榻边的小柜上将里头的药瓶拿了出来。
为了方便给萧止辅医治,自己为他所配的药皆在萧止辅的寝卧之内。
这样自己有的时候若是不在,他人也可以给萧止辅找药。
“吃吧。”沈晚吟找到药瓶之后就倒了一粒出来,伸出手便递到了萧止辅的面前。
萧止辅看着眼前白皙的柔夷,心间微动。
“多……谢。”萧止辅强忍着不适道出了一句。
他抬手拿过药丸轻轻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的药丸带着一丝茶香蔓延过唇齿,不过片刻萧止辅便感觉原本还嘶痛的喉咙滑过一丝清流,附上了几分的甘甜。
“殿下可好些了?您试试开口。”沈晚吟引导着他。
萧止辅看着她的眉眼,轻声张口,“很甜,多谢,不过你是……”
“属下参见殿下!”
萧止辅疑惑的声量刚落,扶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只见刚入屋的扶月一瞧见苏醒的萧止辅,立马就冲到了床榻边上跪立了下来。
他神色激动的望着萧止辅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扶月?”萧止辅一眼就认出了他。
扶月连忙颔首,“殿下还认得属下。”
“起来吧。”萧止辅看了一眼沈晚吟,抿了抿唇又冲着扶月道:“过来扶我起来。”
“是。”扶月站起身来就将萧止辅扶起了身,拿过一旁的软枕就要让萧止辅靠着。
沈晚吟见此一把拦住了扶月的动作,“不可,殿下方醒,多年来骨子已经酥软,再靠软枕以后不好恢复,拿玉枕吧。”
沈晚吟说着就将床榻边上的玉枕递给了扶月。
扶月颔首接过,“还是郡主细心。”
“郡主?”萧止辅倚靠在玉枕上,疑惑的问出声,“哪家的郡主?”
“回殿下的话,这位乃是永裕郡主是陛下亲封的,是……”扶月刚想说沈晚吟是沈家之女,可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事宜,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转首看了一眼沈晚吟欲言又止。
沈晚吟含笑接过扶月的话,“殿下,近日发生之事还是等萧承君……肃王殿下回来同您说吧。”
“君儿也在?他去哪了?可是回宫了,我如今是在大皇子府吗?”萧止辅微微颔首,抬眼就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是的,殿下如今是安王了,在封地冀州。”
“冀州?”萧止辅蹙了蹙眉,邪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疑虑。
就在这时,屋外忽的响起了玉楼和人对话的声量。
“你们来作甚?!”玉楼冷声开口。
“玉楼姐姐,我们是黄大人贴身派来照顾安王殿下的,听闻安王殿下出事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郡主……噢不,安王妃可在里头?”
安王妃?
萧止辅猛地看向沈晚吟,平缓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贴身照顾?方才不见你们在院内候着,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里用不着你们!赶紧给我滚。”玉楼呵斥的声量响起。
沈晚吟朝着扶月道:“你在这里照顾殿下,我出去瞧瞧。”
“是。”
沈晚吟抬脚便朝外而去。
看着她走开的身影,萧止辅藏在被褥中的拳关不觉地握紧。
他望向扶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王妃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扶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简明扼要的将事情道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