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恐惧的念头，便再也按捺不下去了。
东隋帝坐都坐不稳了，他站起身来满怀怒意的在殿内走动。
过了半晌他停下脚步，一脸苦笑的看向殿内两人。
“也怪朕这个帝王不称职，哈哈哈！竟不知世家已经从霸权变到玩弄人心的地步了。”
看着东隋帝的笑中泛着酸涩，沈晚吟头一回发现眼前之人是个好皇帝。
东隋帝虽没有千古一帝的功绩，但至少是个爱民如子之人。
他在知晓百姓的困苦之时不会忽视，也不会如先帝那般怨恨世家却又不得不依附世家存活。
如此，便算的上是好帝王了。
至少陛下是当真为百姓考虑，为东隋之将来而隐忍着。
“父皇，瓦解世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有搀扶起早已‘病入膏肓’的百姓，才能与世家抗衡。
将悲民司建立在南城迫在眉睫，现下不适合皇祖父隐忍世家那套了，再隐忍下去世家当真无所顾忌了，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正面迎敌。
而冀州黄氏便是你我开导的第一人。”萧承君冷声而言。
听到这话，东隋帝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晚吟和萧承君也没有开口，给足了东隋帝思考的时间。
毕竟世家钱权双握，不止在上京而是在整个东隋。
若是成了，那便是万古功绩。
可若是败了，不止是帝王和他们这些筹谋之人会死。
甚至连百姓都会在世家的压迫下更加难活。
过了好半晌，东隋帝突然抬手望着穹顶。
他道：“朕终究是老了，不比你们眼光长远，从前你皇兄在朝堂之上责骂世家官员之时，朕还觉得他愚蠢，蠢到不顾后果。
现下看来，你皇兄才是那个高瞻远瞩之人，他便是豁出命去也想为寒门和百姓争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说到这里，东隋帝抬手拭去了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水。
他转头看向萧承君和沈晚吟，“去吧！你们放手去做吧！朝堂上有朕替你们稳着，你们就去替这些百姓和整个东隋拼出一条活路来！
若是败了，朕一人抗下。”
“多谢陛下。”沈晚吟扬唇作揖。
萧承君也勾了勾唇，“多谢父皇。”
“你们去吧。”东隋帝出言赶人，他觉得自己得一个人好生冷静一下。
望着东隋帝背过去的身影，萧承君和沈晚吟相视了一眼转身朝殿外而去。
在即将走出殿门之时，萧承君的声量再次传来。
“父皇，儿臣去母妃宫中瞧瞧。”
这话一出，东隋帝原本红透的眉眼顿时一亮，回首就看向他们的背影。
看着萧承君渐行渐远的身影，东隋帝忍不住的呜咽了一下，“真是朕的好儿子。”
极太宫内。
毓贵妃正面无表情的揪着手中的耐冬。
一旁的嬷嬷见此，连忙心疼道：“贵妃娘娘，这可是陛下命些许工匠特意为您摘种的啊，您不是向来喜欢吗？如今摘去岂不可惜？”
嬷嬷乃是毓贵妃的奶母，所以说话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毓贵妃手下一顿，继而便更加毫无顾忌的将整朵耐冬放入手心揉碎。
“花无百日红，养花之人都不爱惜，赏花之人又何苦相怜？”
“娘娘，您莫要自苦啊。”嬷嬷心疼的看着毓贵妃。
毓贵妃随手将花一丢，还未开口，外头的通传声就传了进来。
“娘娘 ，肃王殿下和沈小姐求见。”
沈小姐？
毓贵妃妩媚的眉眼一抬，“让他们进来。”
话音一落，萧承君和沈晚吟便走了进来。
“母妃。”
“小女见过贵妃娘娘。”
两人刚唤出声，毓贵妃抬手就让身侧的人下去，仅留了奶嬷嬷一人。
“沈晚吟，你走上前来。”
在人都下去之后，毓贵妃忽的朝沈晚吟开口。
沈晚吟垂首向前走到了毓贵妃的跟前。
“抬首。”毓贵妃轻声道。
沈晚吟缓缓抬起面容，毓贵妃看着她骤然双眼通红。
她浅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就朝沈晚吟的面容而去，然而在快要触及之时却又顿了下来。
沈晚吟见此，微微将自己的脸倚靠了上去。
那一瞬间，毓贵妃泪流满面。
“奶母，你瞧瞧她多像阿姐啊，我一开始怎的就没有认出来呢？”
听到此言，沈晚吟转首看了一眼萧承君。
萧承君含笑道：“在和父皇说了之后，我便传信告诉母妃了，姨母从前最疼爱的就是母妃。”
“是啊。”毓贵妃收回手就将沈晚吟拉至自己身侧坐下，“从前你阿娘和我最要好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往我这送。
你也合该唤我一声姨母的，不过如今……”
毓贵妃说到此，看了一眼底下的萧承君，突然冷哼了一声，“便宜他了。”
“殿下很好。”沈晚吟一时间有了一股见父母的感觉。
“你啊倒是会心疼他。”毓贵妃娇嗔的抬手轻点了一下沈晚吟的额间，又嘱咐道：“我同你说，这世间男子多是负心。
你便算在喜欢一人也不可全身心将自己交于他，可晓得？或许如今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可人这一生数十年呢。
往后几十年谁也不能说透看透，没有一人可以确保对方是永远不变的。”
“母妃！我可是你亲儿子。”萧承君蹙眉不满。
毓贵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亲儿子我也不能保证你是不是好人。”
萧承君听此，直接无语凝笑。
沈晚吟见他们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忍俊不禁。
她又道：“贵妃娘娘知晓了我的身世，那太后呢？”
沈晚吟记得太后也是秦家的人，还是毓贵妃的亲姑母呢，若以娘亲的辈分论，或许自己还得唤太后一声姑奶。
“不能同太后说。”
“不可说。”
毓贵妃和萧承君异口同声道。
沈晚吟挑了挑眉，心头顿时有些明确了。
“秦家重利不重情，太后虽是我的至亲，可在她这个位子上的人大多是身不由己了，她得考虑东隋考虑秦家。
当年逆王一事虽与秦家无关，可终究秦家与其他世族关系匪浅，若太后知晓秦家必然会知道你的身份，到时候你会有危险的。”
毓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边的糕点推到沈晚吟的跟前，示意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