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白布尽染血,道不尽长恨绵绵。
白布很短,但恨意无边。
东隋帝拿着边角已经枯黄的白布,上头的布料已经薄得快要破裂了,但里头的血字却保护的很好。
不难看出有人日夜摩挲着这块布,却又万分小心。
看完布中长恨,东隋帝的手都不禁的颤抖着。
当年收复边雍三城之时,满朝上下欢庆一片,他还命人在宫中大摆宴席。
可却没有想到!这些所谓的‘欢庆’都是踩在百人尸首上而来的。
“陛下……”
“沈清墨!你当真该死!”
沈越刚开口,东隋帝直接将手中的白布用力的掷在了沈清墨的脸上。
“你当初你如何说的?说顾孤城是因为大义才甘愿赴死!说边雍无人伤亡!说是你靠着和谈才将边雍三城换回!你怎么不说你害死了这么多人!”
东隋帝气得双眸赤红。
若知如此,他恨不如和南越再僵持下去,用强硬的手段夺回边雍三城。
沈清墨此行,不止害死了顾家满门,还伤了边雍众将士之心,将他这个东隋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家真真是将他当猴耍,把他的威严踩在了脚底下。
东隋帝甚至都不敢想,这些年边雍将士对自己的恨,边雍百姓对自己的怨。
那可是守了边雍数十年的将士们啊!
沈越忍着苍皇将那块白布捡起,当他瞧见里头的内容之时,心也瞬间透凉。
他知晓这一回,陛下是万不可能放过沈清墨了。
沈越重重地阖上了眼眸,再次睁开之时,他一掌就打在了沈清墨的脸上。
“你这个逆子!孽畜!你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早知你是这样的狠辣,我恨不能亲手剐了你!”
沈清墨难以置信的望着说出这番话的沈越。
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放弃自己吗?
“爹……”沈清墨喃喃张口。
“闭嘴!”沈越一巴掌又打了上去。
两掌相接,直接把沈清墨打愣在了原地。
瞧着沈越怒斥的模样,东隋帝的眼中满是漠然。
“够了。”东隋帝冷冷出声,“既已证据确凿,那便论罪吧。”
“陛下!”沈越急忙转身跪行到东隋帝的身前,他狠狠的磕了两个响头祈求道:“陛下,都是臣管教无方,臣回去后定然会好好教训这个逆子的!
让他断手断腿的去和顾家赔罪!臣也会好好补偿顾家这仅剩的血脉。”
“我不要!”顾怀抬手拭去眼角的热泪,沙哑着声量怒道:“赔罪!他断手断脚能赔我顾家和那百余口守城将士的命吗?
沈相的买卖做得当真极好啊,你子赚前程便要以他人命相搏!你子犯错不纠便要踏碎他人尸骨!我顾怀不吃嗟来之食!不受仇家之物!
我便是一头撞死在这宫门前!也绝不要你沈家半点恩惠!否则我无颜面对顾家冤魂。”
听着顾怀这番话,沈越眼角狠狠一抽,匍匐在地上的双手不禁的用力拢起。
“好了。”东隋帝站起身来,面色微寒的看着沈清墨,继而朝萧承君问道。
“君儿,朕考考你,按律例此子当何罚?”
考考?
萧承君嘴角一抽。
父皇怕自己忘了,想从他嘴里忆起吧。
“按律例,车裂于市——慢行。”萧承君唇瓣一张,说出了让人肝胆俱裂的话语。
车裂顾名思义,也叫做五马分尸。
将行罚之人的头颅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马车之上,然后再套上五匹骏马朝五个不同的方向拉去,速度极快,快到能瞬间将行罚之人的身躯撕裂为五块。
但车裂于市且慢行不同,寻常车裂会避免外人瞧见,几乎是在命坊行刑。
命坊内行刑之时只会有刑罚官员和家眷在场。
而车裂于市却需在当众之下行刑,列如西牌楼外,若在此处便会有百姓观行。
最主要的便是慢行了,慢行的话执行车裂的狱卒会驶马匹缓慢,受刑之人便会一点点的感受自己被撕裂的过程。
此刑罚算则虐杀。
萧承君话音一落,沈清墨跪都跪不稳了,整个人瘫坐在地。
沈清禾和沈清山直言扬声道:“求陛下宽宥!”
便是连最凉薄的沈清御也不免垂首祈求。
“陛下。”沈越跪立着挪动到东隋帝跟前,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面色惨白。
“求陛下宽宥啊!臣子虽有错,但这些年为了东隋为了鸿胪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如此,会伤了世家大族之心啊!”
“你是在威胁朕?”东隋帝睥睨着沈越。
沈越手下一顿,急忙否认,“臣不敢,臣只是……”
“陛下。”
沈越话音未落,人群中便走出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
“安定侯。”东隋帝看向他,“你也要为沈家此子求情不成?”
“老臣不敢。”安定侯拱手福身,“臣也觉得此子甚毒,但念在沈家多年为东隋尽心尽力的份上,老臣请求陛下给沈清墨留个全尸。”
“秦峰!”沈越下意识的唤出,眼中满是戾意。
安定侯没有管沈越怨毒的眼神,跪下身便朝东隋帝道:“陛下,上天有好生之德,沈家近日遭难,主母意外身死,沈家四子皆要丁忧,孝心可嘉。
沈清墨行此事难逃一死,但另外三子也甚无辜,陛下看在他们孝丧的面上,就请留这沈清墨一具全尸吧。”
“请陛下留沈清墨全尸!”
“请陛下宽宥。”
安定侯话毕,朝臣纷纷附议。
东隋帝藏在袖中的手骤然紧握,但面上还是一派和煦的笑意。
秦家不愧是世家之首啊,一言出百家追随,话语权倒是比他这个皇帝还要来得重。
秦峰也怪不得能成为秦家家主,一两句话就敲定了所有事。
先是告诫自己,若想沈家三子丁忧,那便要留沈清墨全尸。
后暗告沈越,若想保全沈清墨全尸不牵连其余三子,那必定要沈家三子丁忧。
两头不得罪又寻了个好法子,秦峰当真是厉害啊。
“如此的话……”东隋帝刚开口,下一瞬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口中。
场面也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因为就在东隋帝开口的那一瞬,沈越突然愤起一把抽过了一旁守卫的长刀狠狠的捅入了沈清墨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