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亲爱的Assassin啊,我美丽的Assassin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了。持有如此美丽的信仰的你啊,你那在异邦之力面前屈膝放弃的神态,我……我……啊啊!说心里话吧!我太想看到了!本来应该由我亲手来打击你,蹂躏你来展现我的这份爱。但既然现在我无法让心愿实现的话,那我就妥协接受,来欣赏被神明蹂躏的你吧!灰心了吗,丧气了吧!我竟然在爱你这件事上做出了妥协!这真是堕落!既然我们都如此灰心丧气,让我们一同从这个时代消失岂不是很美好——」
死徒的狂吟又从另一面的树木里传来,无名的Assassin果然还是置若罔闻。
但是,像是他说的那样,冲动和焦躁开始敲打自己心中的门扉了
被镇坐在神殿里的,甚至不是从者的女人当作使魔的神兽,仅仅挥动手臂,就让世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是自己没有。
那抗争还有意义吗?
仿佛从背后有另一个自己伸出了手。
另一个自己低语着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又好像是,在嘟囔着自己的恨意。
如果不追求更高的目标,也不奢望像山之翁一样生活,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度日的话,就会过得更轻松。
接着又说出了已经可以放弃了这样的甜言蜜语。
一切都无济于事
那么只要逃避就好了
比如,对了
和那个少年佣兵一起——
咔嚓,无名的Assassin像是捏豆腐般单手捏碎了在身后低语着的自己的脖子。
「呃啊……!」
Assassin惊讶于这真实的触感转过身去,看到的是颈椎被捏碎的杰斯塔的痛苦的身影。(翻译者注解:朝后伸手掐住人的脖子,自己还能转过去。这姿势太神必了)
杰斯塔抓着还困惑着的Assassin的手,把自己头上的肉都撕烂了,总算是从Assassin手里挣脱。
「咳……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不会放弃啊!正因如此,你是如此的美丽——」
头都被挤压变形的杰斯塔,没说完话就落进了漆黑的洪水,被浊流吞噬消失掉了
Assassin这才注意到——
那个她觉得是自己心中的软弱所化身成的幻影,原来是杰斯塔让她看见的幻术之类的东西。
「……」
——仅是这种程度,他还死不了吧。
虽然也想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但是有掉进漆黑的洪水里的危险所以还是算了
杰斯塔是魔物所以还好,但作为从者的自己要是掉进去了会有什么影响还无从得知。
尽管此刻没有一处安全之地,Assassin却不可思议般地取回了冷静。
冷静过后,无名的Assassin调整呼吸,用解开了心结般的表情望向天空。
「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尽管是在狂风中,但却感到视野惊人般的清澈。
因为她从杰斯塔的低语中,回想起那名佣兵所拥有的信仰。
——「就算这座城市要被摧毁了,我也会寻找拯救缲丘椿的办法」
他,那个佣兵说「就算这座城市要被摧毁了」也要寻找拯救缲丘椿的办法。
强大的外力将带来毁灭,心中接受如此,仍要拯救那名少女。
「比起我来,西格玛要强大太多了」
她那有些阳光灿烂的表情,展现出了她心底的决意。
——命运并非在考验我,因为世间的大势所向早就已经被定下。
——何况,我也绝不能去挑战命运之神。
明镜止水。
周围的风雨,脚边的浊流,四周交织飞舞着的杀意的风暴,仿佛都变得遥远。
若是舍弃自己的人性,将对于过去的,伟大的山之翁大人们的模仿全都结合到一起,放弃作为人的话,说不定就能阻止那只巨兽和拥有异邦之力的女人。
——毫无畏惧。
——只是去成为自身应当成为之物。
——那不成熟的情感,只要尽数舍弃便可。
无名的Assassin决定应贯彻自己的道路,舍弃一切的情感。
让自己灵基根底里的东西蠢动,变成消去自我的某种东西。
然而——
她灵基的变化突然停止了下来。
「……?」
自己的过去、人格、肉体、感情——这些一路累积下来的东西,无名的Assassin已做好了将其全部消去的觉悟,正要开始咏唱宝具之名的时候——
可是,话语却无法说出口。
眼前的景象突然失去了声音,接着暴风带来的空气流动也完全消失了。
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Assassin甚至有了是不是谁剥夺了自己的听觉的错觉。
Assassin仔细倾听,听到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音。她发觉并非自己的耳朵而是与周围空间的关系性出现了问题。
好似被囚禁在了没有厚度的影子之中,自己的存在被完全从世界隔离开了。
更准确地来说,自己这个存在,被夹在自己与世界间的影子所隔断了。
透明的影子。
只能如此形容的,一种奇怪的感觉。
身体无法动弹。
尽管周围由暴风和战斗造成的冲击仍在交织飞舞着,但她不受半点影响,还是一直站在原地。
不对,就连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无从得知,甚至无法看见自己的四肢。
难道,自己已经消灭了,失去了肉体了吗?
她就是以一种让人不禁如此联想般的方式,被极其唐突地从世界中隔离开来。
接着,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变化。
被狂战士化解掉的Lancer的攻击所造成的余波,让附近的一棵大树爆散开来。
然后,在散落的一片树叶飞过Assassin眼前的时候——
前一刻还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视界的中央。
那个存在像是融化在了世界中一样,极其自然地浮现在了视野中。
那个存在正是——
好似象征着死亡这一概念的,一张骷髅面具。
刹那间,无名的Assassin的时间静止了。
没有发问的余地。
没有惊讶的必要。
她生前的记忆,灵魂,锻炼的肉体,如今被魔物污秽的信仰都一丝不乱地理解了那个存在是什么。
脸上的皮肤恢复了触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目无比自然地滴落下了眼泪。
骷髅面具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她周围就奇妙了响起了声音。
「……为何而来」
人类的声音。
然而,听起来却好似Assassin周遭的世界一起发出了声音,十分奇妙。
虽然Assassin本能般地以为自己是被封闭在了影子之中,但她立刻就理解了。
自己被封入的这片暗影,正是自己所崇拜之人。
「……为何向往于山」
这仅仅是宁静的提问的话语,却浸入了Assassin的灵魂。
既像是严厉的斥责,又能感受到被温柔地笼罩着的,不可思议的话语。
Assassin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是要把自己的生存意义的根干之一剥出的提问。
然而,无名的Assassin却没有答案。
准确地来说,是没有回答的资格。
她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思考的比任何人都多。
狂信者所谋求的,是证明。
仅仅是,能说自己的确是信仰者,自己是神的信徒的证明。
追求这个证明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象征。她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
生命终结,如今成为英灵,她更是意识到了这种不成熟。
然而,正是如此,正是在她成为英灵的现在,有事让她不解。
自己,为何在追求「证明」?
想要能拯救更多生命的力量吗?
想要展示自己的信仰心给他人吗?
想要把靠此证明所得之物,连同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伟大事业吗?
是想要成为教团首领,想要改变世界这种傲慢的愿望吗?
还是说——是极其渺小的,自私的愿望吗?
自己的初心早就消失在了脑中。
仅剩下正因自己不成熟而追寻着证明这一悔恨。
开始的理由,早就在长久以来艰苦的修行中被舍弃了。
在非同寻常的苦行的尽头,肉体和精神都被替换,和自己与生俱来的不同了。
将历代的哈桑·萨巴赫所拥有的十八种伟业皆修习于身是需要牺牲自己的一切的。
虽然她本人绝不会承认——
但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任何人都要有才能。
献出苦痛,献出过去,献出未来,失去众多情感。
就连自己的姓名,最初的愿望和祈祷也是如此。
她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才最终站立于此。
正因如此,她才能抵达仅属于她的高处。
亦是如此,因为这般的生存方式,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自己的初心遭到诘问。
然而,那初心却被当作修行的阻碍而被舍弃了。
虽然现在身体还无法动弹,话语也无法说出的状态——
但就算她能够自由地活动,这个问题她也无从回答。
如果是投身于信仰的理由她当然能回答。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西格玛萌生的信仰而欣喜,不会去攻击那些追求圣杯的魔术师们。
然而她此刻被询问的是向往于山的理由。
那些大人们在说到山时,意味的是一个名字。
哈桑·萨巴赫。
是在她所投身的宗派中,有特殊意义的名字。
虽然自相矛盾,但追求高位的理由,如今不应当回答不出。
虽然现在无法发声——但她却连想要抵抗的动作都没有。像是通过她悲伤的表情读取了她的内心,声音继续持续响起。
「吾自被召唤之时起,就感受到了汝的气息」
「!」
「而此刻,汝已在大势所向之前展示了汝的觉悟」
声音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向Assassin宣告。
「……果然,汝与我等不同」
这可以视作拒绝的话语,响彻了她的世界。
这是仅凭字面意义理解,就可能让Assassin自我崩坏的话语。
但是,她却平静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