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知道,自己要钓的大鱼上钩了。
他穿着银灰色的侯爵服,站在阳光下,风吹的他墨发横飞,说不出的恣意潇洒。
赵七则牢牢的跟在薛洋后面,他犯的错是根本性错误,日后能保持这个位置,都算的上幸运了。
薛洋看了看拜帖,是甄家二爷甄有钟给他写的,上面用词很客气,大致意思就是想和薛洋见上一面,聊聊老亲之情,叙叙当年之旧。
这个老亲打哪论的呢?贾府,甄家和贾家算的上是老亲,只不过这么多年未曾联系了,薛家和贾府一开始也是老亲,但因为贾母和王夫人的骚操作,如今二者已经分崩离析,江南甄家根本不知道,贾府可不会把这种事情广而告之。
薛洋笑笑不吭声,他甄应嘉来请还差不多,你这白身的甄有钟,未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吧?
薛洋大手一挥,不见,让下人去回了话。
另一边,甄家。
甄有钟看着薛洋的拒绝帖,整个人都是怒火中烧,他薛洋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商户人家的长子而已,一朝得势爬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来了?气的他把整个茶盏都摔在了地上,只砸的碎屑纷飞,甄应嘉走进来时,就看见甄有钟一副择人欲嗜的模样。
“老二,成何体统?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你是疯了不成?来人!将这些杂碎都扫下去,换一盏新的来!”
甄应嘉有条不紊的吩咐也让甄有钟恢复理智,他开口道:“大哥,我就是气那个薛洋,年纪轻轻的就敢如此待我!着实可恨!”
甄应嘉道:“待你如何?你莫要忘了,你可是白身,他用什么方式待你都不为过,他乃大商侯爵,你觉得你比他高贵在哪?别人日日喊你甄家二爷,你还真当真了不成?!”
甄有钟道:“甄家已经在江南扎根数辈,老祖宗还在宫内安乐,别人喊我一声二爷又如何?依我看,这薛洋就是未把我等放在眼里,若是他真有心,当第一时间前来拜见!端个什么侯爷。。”
这话还没说完,甄应嘉一巴掌打了上去,甄有钟被打愣了,直直的看着甄应嘉。
甄应嘉道:“胡闹,若真按你那么说,我等死无葬身之地!薛洋年纪虽轻,却身居高位,得圣上新宠,得上皇隆恩,他若是提前来拜见,咱们就该把九族的头,都放在监斩台上了!你这是生怕皇上盯不住甄家!”
甄有钟被这么一点,也反应过来了,他捂着脸问道:“那大哥?该怎么办?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让这黄口小儿看轻了?”
甄应嘉简直服了自己弟弟这个猪脑子,他开口道:“要的就是他看轻!现在越多人注意不到我们甄家,我等就越是安全,人多眼杂,若真是被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那真就是滔天之祸了!”
甄应嘉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花圃处有一位奴仆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手,而后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甄有钟问道:“那大哥,咱们如何是好?我刚刚下了帖子,请薛洋那小子前来,他却婉拒了我,咱们总要探一探这位的虚实!”
甄应嘉道:“你下帖子他自然不肯来,他在年轻,也是侯爷,也有爵位与官职,他若是来了才闹笑话了呢!你且布置好一切,待我亲自下帖,请这位侯爷过府一叙!”
甄有钟连连点头,下去安排事情去了,甄应嘉无奈,自己这个弟弟的脑袋好像少了根弦,做事总是出乎意料,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下帖子去请薛洋的。
甄应嘉坐在位置上思考,这位安侯来到江南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他动手抓了不少人,都是和江南甄家有所联系的,可又是那种不痛不痒,证据确凿的人,看上去他就是来主持公正的,但甄应嘉却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往年总议功过,都是甄家来的,偏偏这一次他们听说这位薛狐狸来到江南,第一时间先铲除了威胁最大的林如海,就是林如海手里有什么证据,按甄应嘉对他的了解,他宁肯带到坟墓里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因为没有必要,甄家一时半会倒不了,可他林家就只有一个小丫头,随时随地可能会被甄家捏死的那种。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甄应嘉可以肯定的是,薛洋手里没有能打动林如海的东西,足以让林如海把秘密说出去,但是薛洋来的奇怪,并且行事规律毫无章法可言,甄应嘉心里放心不下,所以试探薛洋就成了必要。
当薛洋接到来自甄应嘉的帖子的时候,他人笑的开心,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 ,甄应嘉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整个甄家,或者说,整个江南?
甄应嘉终于见到了这位有史以来大商最为年轻,也是最为受宠的侯爷了,初见时真是惊为天人,这人的容貌仿佛天上神君下凡一般,正气凛然,薛洋也在暗戳戳的打量这位江南实际上的话语人。
甄应嘉并不年轻了,但是看上去依旧是那种老帅哥,比起林如海的温文儒雅,甄应嘉身上更多了一份决断力,薛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了一个评价:此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两个人正式见面是在甄家,这里占地广泛,薛洋去过贾府,发现这里和贾府的布局大同小异,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贾府了,薛洋在心里暗想:甄府?贾府?有意思。
薛洋跟着甄应嘉到了客堂,早有婢女送来茶水糕点,而后恭敬的退下,比起贾府的仆人们,他们更懂得规矩二字。
甄应嘉邀请着薛洋坐下,薛洋抱拳致谢,二人坐在椅子上后,甄应嘉就开始试探薛洋了。
甄应嘉道:“久闻安侯大名,今日幸得相会,听闻安侯为评定功过而来,不知情况如何?”
薛洋笑道:“甄大人此言说笑了,是非功过不是我一位小小的侯爵能解决的,还是要看圣谕,不该做的事,本侯如何去做啊?”
甄应嘉讪讪的笑了,捋了捋胡子道:“安侯看这江南水景如何?这江南偏安一隅,远远不如神京富贵啊!”
薛洋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大商的天下,哪里有水土不富贵这一说法?甄大人着相了!”
甄应嘉被薛洋刺的一激灵,心里暗暗想着:怪不得叫薛狐狸,此人油盐不进,进退自如,倒真是个麻烦人物。
这二人针锋相对,用的都是官场上的黑话,甄应嘉说薛洋来评定功过,情况如何,一来是试探有没有甄家的事,二来就是告诉薛洋,江南还容不得你插手。
薛洋则是回答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能说的,甄大人你白费心思,江南是皇上的江南,也轮不到你做决定。
所以甄应嘉感觉到尴尬,他自诩江南土皇帝,但真正的皇帝还没发话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说话了?所以甄应嘉告诉薛洋:江南风美水美,但是他没有神京富贵,你这样的人应该回神京去,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薛洋则回复他说:天下是大商的天下,不存在所谓的富不富贵,我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想留,我还有旨意留的名正言顺,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甄应嘉默默的喝了口茶水,缓解一下心绪,这安侯着实难对付,若是再让他在江南待两天,恐怕自己家干的事,安侯能一件件的给他把扒清楚,所以得尽快让他远离江南。
甄应嘉这边还没和薛洋聊上几句呢,就听见有人来报道:“大爷,老祖宗有事找您”
这位老祖宗是甄家的老太太,甄应嘉的母亲,年龄岁数也不小了,据说当过一段时间的太上皇乳母,又被尊称为“奉圣夫人”甄家的哀荣全靠宫里的老太妃和这位撑着,这二位一倒,甄家也就泯然众人矣。
甄应嘉也没明白自己的母亲要干什么,但是外人还在,他总不能驳了母亲的面子,于是道:“母亲唤我何事?”
仆人道:“老祖宗听闻今日有贵客上门,得知是安侯到来,便想着见一见,还请安侯爷赏个面子”
薛洋道:“奉圣夫人有见本侯之心,本侯岂敢托大?甄大人,我等速速前去吧!”
甄应嘉点点头,笑呵呵的点头,扭头看见了薛洋腰间的一抹金黄色,整个人都显得脸色难看起来,甄应嘉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薛洋跟着甄应嘉还有仆人进入了内堂,果不其然,这里也有个和荣禧堂差不多的地方,叫做“奉圣堂”,但薛洋却觉得有点好笑,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甄家暗地里干的事,跟“奉圣”有什么关系?
薛洋走进去后,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皱,满屋子莺莺燕燕,见到他到来都是好奇的打量着他,奉圣夫人旁边还有位男子,居然和贾宝玉长的一模一样!
“这位便是那甄宝玉吧”薛洋心里想到,看着他见自己的眼神,果真和贾府的那位宝二爷没有区别。
“你就是安侯吧?果然一表人才,老身到是有多少年未曾见过如此国朝俊杰了!”
薛洋不卑不亢的躬身一礼道:“老夫人见笑,在下属实资历浅显,不足以和甄大人等官场前辈相比”
甄老夫人看着薛洋,眼泪就露出了赞赏之色,花花轿子人人抬,薛洋这不着痕迹的抬了一手,倒是让甄老夫人高看他不少。
“你这孩子,着实客气,长的也的确讨喜,老身听闻你家中共三子一女?”
薛洋道:“四子一女,因五弟命薄,借助庄上,故此未曾列入其内,近年来灾劫已过,方才返回家中”
“哦?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起来,这孩子也是和我们宝玉一样,有大福气的,宝玉,快来见过安侯”
甄宝玉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道:“见过安侯!”
薛洋回了一礼,不得不说,甄宝玉礼节到位,在看他的一生,也是妥妥的大男主剧本,若不是后面甄应嘉坏了事,甄宝玉妥妥的能保甄家一世繁荣。
二者见完礼后,甄老夫人开口道:“安侯看上去年岁不大,今年不知岁数几何?”
薛洋回道:“不多不少,在下一十八岁”
甄老夫人眼前一亮道:“哦?可曾婚配?”
薛洋摇摇头,表示没有。
甄老夫人笑开了花,道:“既如此,老身托个大,也并非自夸,安侯,老身这府上也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女眷,今日老身斗胆,将其中一位许配给安侯,安侯意下如何?”
整个奉圣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多姑娘看着薛洋眼都不眨了,这去了便是侯爵夫人,还有如此容貌的夫君,甄家姑娘各个脸色羞红,美眸盯着薛洋动也不动。
薛洋神态自若道:“多谢老夫人厚爱,但本侯暂未有娶妻之心,上皇也允了我,还请老夫人见谅!”
甄老太妃一听太上皇许的诺,也就不吭声了,只是叹气道:“罢了罢了,许是姑娘们没有这个福气!”
这件事后,薛洋也没有坐多久,就果断起身离开,甄应嘉前去送,回来后就遇上了甄有钟。
甄有钟一听薛洋如此“不识抬举”,气的破口大骂,甄应嘉只是叹了口气,薛洋一走,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薛洋回到了林府上,临行前,老管家林奇将林家一半家产给了薛洋,只说是林如海去之前说的。
薛洋仔细想了想后将这些收下了,算是给黛玉一个保障,毕竟那个小家伙还在自己府上,收林如海这些不算过份。
但是贾琏不知道,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私下里诽腹了。
“奶奶的,这安侯又吃又拿的,简直太过分了,林姑父也真是的,亲疏远近都不分,这回可好,回去怎么和凤辣子交代?”
贾琏各种碎碎念,薛洋却在这一日启程回了神京,在江南如此之久,他也该回去看看了。
毕竟,神京也没有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