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蛡的一张圣旨将平原侯砸了个头昏脑涨。
平原侯看着捏着自己下巴的少年,心头却有着一丝凉气,这些私兵他养了许多年了,一来是有个保障,以后他死后,能保护侯府不散,另一个就是他听说皇室里有人要举大旗,他暗自积累力量,就是为了看日后能不能在混上一波从龙之功。
但薛蛡带来的一道圣旨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跟我们走一趟吧!你的事发了!
用暴怒掩饰软弱,用蛮横应对公义,这是勋贵们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
与勋贵们所求的不一样,勋贵们所求的是千年的不衰,万世的盛名。
但是薛洋想求一个大同世界,也许这个大同世界不如他认识的那般,但是薛洋想为这些劳苦大众们去谋求一些福利,至少让他们活的轻松些。
薛蛡犹记曾在孩童时代看着大哥闪着泪光,在烛光下焚毁的那卷书稿,他不明白那里面记录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曾牢牢的记住一句话,叫做:试看将来的环球,必将是赤旗的世界。
薛蛡不明白什么叫全球,什么叫世界,什么是赤旗,但是年少时,薛洋曾给他勾勒出一个美好的梦,薛洋告诉他,以后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是要永远记住,把劳苦大众放在心里,这些人才会将自己牢牢的举起。
所以薛家的孩子们从来不仗势欺人,薛府也没有一般的勋贵府邸那般豪华,薛家的佃户们,也没有那么重的税要交,所以薛洋等人每年都会查账,薛蛡刚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回来就明白了,那群管是不敢欺负薛府的,他们要财,就要从那些佃户的手里扣。
所以薛蛡在查平原侯府时,基本上是上溯三代,下追九族的那种,平原侯蓄私兵这点破事,他自然就会知道了,可以说,神京城除了皇室他不怎么去探,剩下的四王八公十二侯,只要薛蛡想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洞房,什么时候入厕,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薛蛡捏着平原侯的下颌,平原侯只感觉自己的下巴宛如被铁箍锁住了一般,他心里暗暗心惊:神京传言这位定北伯并不善武,只是胸有千策,腹有良谋罢了,说难听点,就是有那么点小主意在身上的,但今天一看,这明显不对啊!
薛蛡附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的牙缝里藏着一颗毒药,对吧?但是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啊!老头,你要记住,死我薛蛡手下的人,就从来不会有完整的!”
说完就听“咔吧”一声,平原侯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薛蛡开口道:“这人牙缝里有颗毒药,清理时小心,其余之人押入死牢,等圣上发落!五城兵马司留下人手看管,其余人待命!玄黄重甲骑归营!”
“遵命!”在薛蛡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一场大戏,就此落幕。
神京城的其他几家吓的肝胆俱裂,万万没想到薛蛡手段如此狠辣,薛蛡带兵上门时,他们都在暗戳戳的看笑话,毕竟比起他大哥那个凶人来,薛蛡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兽,他的年纪注定了别人会看轻他,但是谁能想到,薛蛡这小兽转头就化成了滔天凶物,嗝都没打的一口把平原侯府整个吞下。
谢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看着那一排排重甲骑,就知道薛洋这个凶人肯定也出了手,但是薛蛡作为操刀人他是万万没想到的,平原侯一个侯爷,屁都没敢放一个就让薛蛡给卸了下巴,谢鲸不由得想到了一个画面:薛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状若疯狂的大笑,红瞳里闪着诡异的光,而他身后,正是背对着勋贵,看上去白衣赛雪,却鹰视狼顾,磨刀霍霍的薛洋。
谢鲸打了个寒颤,嘴里暗骂一句:“他娘的,家里一个疯子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真就疯子教疯子呗!”
这件事好像没掀起什么波澜,但也只是表面平静罢了,贾府,史侯府,这些勋贵一系全都在观望平原侯这位老同僚的下场。
平原侯府不出意外的被定了谋逆罪 ,秋后问斩,连女子也不放过,可见圣上这次是真下狠手了,就连一贯袒护勋贵的太上皇,也罕见的没有出声。
神京城所有人都看到了平原侯蓄的甲兵,在暗叹他大胆的时候,薛蛡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胆寒的决定:他把那些甲兵全部活埋了。
御史台本该闻风上奏,却偃旗息鼓,半点屁都没敢吭,按薛蛡的说法,这些人都是孤儿,打小就被平原侯洗脑,放出去指不定怎么生乱子呢,想死怎么不是个死?既然如此,那就让敢反叛的人长长记性,敢反叛,死都不能好死。
御史台仔细想了想,还是不上奏了,他也怕自己被活埋。
薛蛡至此在神京凶名赫赫,谁都知道安侯薛洋是个疯子,完全不顾及对方家势,说杀就杀,让人胆寒的是薛洋的杀伐果断和凌厉,而对薛蛡,则是所有人都记得,这个十五岁即将十六岁的少年,微笑着将一千八百多人全部活埋的壮举,堪比当年长平的武安君。
别看薛蛡在外面如何凶名显赫,但是回到家里还是有人能治住他,这不,今天薛蛡正跪在堂下呢。
“一千多条命,那不是种菜养花,你说埋就埋了?为娘还是管你太少!你若是砍头给他们一个利索也就罢了,何苦用这种手段?年纪轻轻便如此大杀性,有伤天和啊!你个孽障到底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为娘如何是好?”
薛母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薛蛡,薛蛡满脸无奈,求助看着旁边的二哥和五弟,看这二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然后求助自己的妹妹去了。
宝钗也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三哥,这次不得不说,手段太过于残忍了些,给神京城的勋贵们造成了莫大的冲击,湘云现在一听说薛蛡在府上,就宛如耗子见了猫一般,躲的老远。
现在神京城哪个贵女一听薛蛡的名字不是花容失色的?薛母不仅仅担心薛蛡英年早逝,更担心他以后娶不着媳妇。
“娘,娘!您别生气了,三哥虽然手段残忍了些,那也是为了国朝安稳,陛下都没有说什么,国法大于家规,上命差遣,不可相违!”宝钗在旁边劝道。
“娘,别气了,三弟和我等上战场时,一把大火烧死的人可比这还多,只不过此事三弟手段着实酷烈了些,日后神京城的贵女,恐怕不会看上三弟了”薛蟠摸着下巴道。
薛蝉在一边目瞪口呆,我的好二哥,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娘正为三哥担忧婚事呢,你这落井下石砸的太准了点。
“娘。。娘,你别听二哥胡说!娘!哎呀,别打!”谁也想不到,在外面威风八面,甚至一度让神京勋贵睡不着的薛蛡,会在家中被老母亲一顿暴打,还不能反抗。
薛蛡在神京打出赫赫凶名的时候,薛洋也已经到了苏州地界,这一路顺风顺水,倒也没有花太多时间。
薛洋刚下船,就接到了江南一系官员的热烈欢迎,因为薛洋这一次打出的旗号是:“总议江南,评功议过”,说不好听点,就是上面派来的调查员,看看谁能往上走,这些想进入神京的官员,可不得尽心尽力的奉承薛洋嘛!
薛洋下船后没什么大太多的表情,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周围的官员都提心吊胆起来,要知道,这次这位侯爷来,可不仅仅只有“评功”,还有“议过”呢!
薛洋和这些官员简单的见礼后,直接道:“诸位,本侯没有那么多时间随你们耗着,先去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上,诸位静候即可!”
一众官员连忙表示不敢,请安侯随意,薛洋点点头,带着五城兵马司一大堆人马冲林府而去。
“嘶,这安侯是不懂官场规矩吗?哪有上来就这样的?”有几个官员发着牢骚。
旁边有人赶紧制止道:“嘘,隔墙有耳,你看看,这安侯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的,这位爷听说是武将出身,脾气最为刚烈,眼底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呸,粗鄙武夫,圣上也真是糊涂,派此人来做甚?倒不如让甄。。。”
“闭嘴!你疯了!这位爷文武双全!人家在没有武勋前就已经是同科进士了!”
“嘶”,听这人这么一说,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额角上的汗就密密麻麻的下来了,这位爷第一时间去林如海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薛洋的确是知道些东西,薛蛡有薛蛡的渠道,薛洋也有薛洋的渠道,入墨早就派人暗中潜伏江南了,薛洋估计自家那位闲不住的三弟,恐怕也安插了人在江南。
薛洋进入林府后,大约只过了一个晚上,林府就素缟遍地,哀鸿遍野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身为子侄的贾琏却不见了,原来贾琏刚到,就有人宴请他,贾琏到时林如海还能动,甚至还能下地接林黛玉,看上去是大限已到,贾琏心想怎么着还能撑个三五日吧?哪料想,就这一耽搁,林如海就走了呢?
林如海一走,黛玉是女子,林家旁系又偏远,一时半会全靠老管家支撑,众所周知,葬礼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迎宾往来是最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老管家年纪不小,林如海还有官身,时间一场,他身体哪里受得了?
众人遍寻不到贾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封锁消息,贾琏在画舫上搂着扬州瘦马醉生梦死,包括他身边的仆人,林如海去世这么大的事,就好像在贾琏这边隔绝了一样。
黛玉正心下凄苦,知道荣国府不靠谱,未曾想这么不靠谱,一时间,她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否则,父亲如何要受如此罪过?
老管家林奇的衰弱她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估计也撑不了几天,就算林如海只停灵七天,老管家撑个三天,就算是善莫大焉了。
七天,那是平民才有的待遇,父亲一生廉洁,难不成,死后还要这样吗?林黛玉在心里暗想,本来就止不住的泪水,这一下子哭的更凶了。
“小姐!小姐!莫要哭了,莫要哭了!”黛玉的奶嬷嬷走进来道:“管家请了安侯来主持大局,听说这位安侯问清来龙去脉后,手里的公文都未曾处理完,就来帮忙了!”
黛玉赶忙问道:“妈妈,您说的安侯?可是薛家大哥哥?”
奶嬷嬷道:“诶,听说侯爷他老人家,的确是姓薛来着!”
黛玉嘴角勾了一下,老人家?人家可一点都不老呢!
奶嬷嬷继续道:“小姐,你是不知道,老身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未曾见过通身如此气派的人,他往那一立,那大大小小的官老爷连个屁字都不敢放,真真是天上的神君下了凡!”
黛玉拉着奶嬷嬷的手道:“妈妈哪里来的歪理?薛大哥哥我也见过几次,端是个周正的人,只是我未曾想到,如今却是他来帮父亲走完最后,琏二哥哥呢?还是未曾找到吗?”
奶嬷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那谁知道?许是死在了何处也不知晓!老身也是第一次见如此人物呢!果真是神京来的,竟看不出一丝半点教养来!”
黛玉红着眼睛,两个眼肿的宛如桃核,开口脆生生的道:“妈妈,莫要如此说,许是有要紧事去了,我等先为父亲办好,让父亲风风光光的走,如今有薛家大哥哥在,倒是也省了不少心,您和林伯帮我好生照料大哥哥,莫要亏了他”
“诶,小姐,您安心,我定照顾好薛侯爷,这薛侯爷也不知可曾有妻?若是老爷在,唉,算了算了,这身份,着实不敢肖想!”
“妈妈,您胡啐些什么呢?父亲刚走,我岂能有这等心思?您快下去吧!”
奶嬷嬷一步三叹的走了,黛玉则是在房间里暗自流泪。
即日起,她就再也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