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悠悠醒转,在交代完薛洋三兄弟后,让他们把薛母请了进来。
薛洋让薛蟠和薛蛡一起跟着他出去,他将小宝钗抱道怀里,对着薛母道:“母亲,我带弟弟妹妹们去花园逛逛,您与父亲说说话。”
薛母含着泪,朝屋内走去,她也知道,薛父挺不过这一关了。
薛洋看着薛母进去,本来略带温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开口道:“二弟,带着三弟和妹妹去玩,别出府,我办点事情”
薛蟠点点头,整个府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他也想帮大哥一下,于是他怀里抱着宝钗,手里牵着薛蛡,一步三回头的朝着花园走去。
薛洋悄悄的站在门口,薛母的贴身丫鬟同喜同贵正守在外面,本打算行礼,被薛洋一个手势阻止了,他挥挥手让二人下去,二人对视一眼,没敢动,薛洋狠狠的瞪了一眼,二人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他附耳在门边,听着薛父和薛母的对话。
薛母在哭,悲戚声入耳,她哭着道:“老爷,好好的如何就成了这样?是哪些丧良心的居然如此对你?这可要了我的命了!”
薛父咳嗽两声,声音虚弱的道:“夫人莫哭,许是我天命如此,该遭此一劫,我这人一走,是要苦了你和孩儿们,薛家家业大,正所谓“古树根深风不倒,无根浮萍随水漂”薛家日后日子怕是要难熬了,你可切记,我死后,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立刻撒手,莫要牵连官司,你一贯耳根子软,日后多管理内宅,等洋儿他们成长起来,让他们接手,咳咳,还有舅兄若是再来借钱,一律不借,你只言妇道人家,哪里敢管钱财,家大业大都被人占了去!”
薛母含着泪点点头,道:“不借不借,我保证不借,老爷莫要说话了,我凡事都听你的!老爷定能渡过这一关的!”
薛父重重的咳了两声,道:“趁我还清醒,有些事需早说,族内若有大事,可去找二弟,他为人忠厚老实,是个可托付的人,族老们都交由他来安抚,洋儿和蟠儿日益精进,只要不中途夭折,必有大出息,蛡儿的老师是个奇人,多多款待,莫要寒了人家的心,可惜我未曾见过洋儿的老师,不知其人如何,只知他喜清静,未敢前去拜访,你妇道人家也不合适,日后年节之礼备齐,莫要让人说我们失了礼数”
薛母点点头,含着泪听薛父说话,虽中气不足,但语序不乱,沉稳大气,面面俱到。
薛洋站门口听了一会,他发现薛父基本上都是在交代后事,但唯独在说到王子腾这个话题时,他的语气激动了很多,而且可以用措辞严厉来形容,中气不足的他为什么会特意提到这个事?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薛洋转身离去,他要去见那几个活着的护卫,也许能从他们嘴里得到些什么,与此同时,薛父喊了薛蝌之父,薛家二叔来到他的面前。
护卫队长正焦心的等待,薛家对他们的处理还没有下来,他们都是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就是薛家把他们全部都弄死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郑护卫,大爷喊你!”有人高喊了一声,护卫队长叫郑秋,他听到有人说大爷喊他,就知道薛家的处理要来了,他咬咬牙,心一横去见了薛家大爷。
这是郑秋见第一次见薛洋,他平日里一直随侍薛父,走南闯北,从来没见过薛家的几位小爷。
“拜见大爷!”郑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不着痕迹的瞥了薛洋一眼,但就这一眼,他就被薛洋惊艳住了:
年岁不大,穿着一身银白皎月挽云袍,下着一袭寒山飞雪玉霜裙,中用玉带扣了,脚蹬一双银白靴,头发用木簪随意的挽了一下,没有梳起发,看上去与薛父六分相似,剩下的许是随了母亲,唇红齿白,黑瞳如墨 ,正盯着自己虎视眈眈。
郑秋的压力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心里想着大爷看着年岁不大,但气势汹汹,但又转念一想,谁知道是不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转过头郑秋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不该诽腹主家。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思考,薛洋开口了,问道:“郑护卫,我听说你是护卫中的领头?”
郑秋一愣,随后回答道:“承蒙兄弟们关照,老爷厚爱,才领了这个职位”
薛洋点点头,开口又问道:“家生子?”郑秋回答:“是,打小进了薛府,跟在老爷身边。”
薛洋点点头,叹道:“也是个老人了!”他看了看郑秋:这人五大三粗,手臂高高鼓起,看上去有一把子力气,刚刚抱拳时肌肉鼓胀,看上去有些老,许是长久在外风吹日晒导致的,步履稳健,下盘很稳,应该是练过的,眼睛很锐利,有点像鹰,说话时不卑不亢,也算是条理清晰。
薛洋拿起茶杯啜饮了一下,实际上里面是白水,他开口道:“把今日老爷遇袭的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郑秋抱拳行礼,将路上的细节全部说了出来,薛洋听到薛父被围追堵截的时候,眉头紧紧皱起,他心里已经有猜测了,尤其是听到那些人擅长军阵合击之法,他心里的确定性就更大了。
军阵合击之法不是说谁都会的,尤其是在古代的时候,为什么溃军显不出战斗力,就是因为不会军阵合击法,各部不同,学的也就不一样,而且大商目前还算安定,可没有听说过哪个军营的人,好好的官军不做,跑去打家劫舍的,尤其还是这种严打时期。
“郑护卫辛苦,老爷的错不在你们,稍后死去的护卫们也有奖赏,送去给他们家里人吧!”
郑秋听大爷这么发话了,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老爷不在,那夫人和大爷就是主事人,而且看大爷这有条不紊的模样,也许不差。
郑秋犹豫了一会,没走,薛洋看着他问道:“郑护卫?还有什么事?”
郑秋对着薛洋道:“大爷,您恕我老郑不敬,老郑我跟着老爷走南闯北也许多年了,老爷的伤口我看了,那伤口。。。像三棱狼牙箭。。。”
薛洋一下子站起来,对着郑秋道:“你确定是三棱狼牙箭?你可知你这一句话代表什么?”
郑秋点点头,打了包票,道:“小的父亲和家里的老爷子上过战场,负伤后退了下来,多亏薛府救治,老爷子还在时跟我说过,只有那个地方有三棱狼牙箭,那箭射中,伤口在怎么动,周围都是九个齿痕,若不是那些人撤的匆忙,小的真看不出来。”
薛洋点点头,对着郑秋道:“等一会去账房领银子,就说我批的,还有,这个消息不许对任何人说,知道的人让他们把嘴闭紧了!”
郑秋抱拳行礼,缓缓退下,薛洋面色凝重,如果真的是三棱狼牙箭,那就和九边军脱不了干系。
九边军最早是运用与金国作战的军队,那里的铁浮屠披甲甚厚,三棱狼牙箭就为了破甲而生,比起狼牙箭上的三个倒钩,三棱狼牙箭一共九个倒钩,射入人体,会一直流血不止,若是拔箭,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薛洋知道这个玩意是禁器,无论哪个方面,证据都已经直指王子腾了,可自己父亲死了,对王子腾有什么好处?至少薛家有好几个时间段帮不了王子腾,虽然薛家也不太想帮就是了,王子腾没有任何必要杀了自己父亲。
除非,王子腾有什么必须要杀掉薛父的理由,可,到底是什么,会让王子腾如此不顾脸面,还是说,有人陷害他呢?
薛洋一时间只感觉扑朔迷离,让他摸不着头脑。
等等!薛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王子腾杀掉薛父,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接手薛家的家产呢?
“应该。。。没那么简单吧?王子腾不至于如此。。无谋吧?”薛洋一脸的怀疑,因为这个理由太简单了,简单到就像把茶倒入茶杯里那样。
薛洋不敢保证,因为有时候最大的不可能,反而是有可能的,薛家在外行商也很少有冲突,得罪人的事不至于,毕竟商人都信奉和气生财,没有特别大的利益不会翻脸。
可如果王子腾真的如此迫不及待的接手薛家的财产而谋害家主,那么薛洋只能说这个舅舅真的无谋少智了,他该不会认为薛母真的会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铺路吧?
薛洋想笑,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王子腾一直以来都是好舅舅的模样,不然贾府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提供人脉呢?
现在干掉薛父无异于杀鸡取卵,自断臂膀,想到贾府那群蠢货,王子腾万一也沾上了那种智商,保不齐真能干出这事来。
薛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王子腾还真就是这个想法,让薛母掌握着薛家,那不就等于自己掌握薛家了吗?至于薛洋几个孩子,在他眼里自然翻不了天。
薛洋呡了呡嘴,王子腾要真是干这种蠢事,那他还真是高估他了,就这个智商是怎么被奉为九边军的掌控者的?听说还被提名都检点这个职位了,真是白瞎。
薛洋将这个事放在一边,不管是不是王子腾干的事,都和他有关系了,既然如此,那就要付出代价!
薛洋喊来了松烟,让他去配备几种药材,松烟知道大爷最近学医很快,想着可能是给老爷用的,于是快马加鞭的去府医那里将药材送到了薛洋手里,还都是磨好的。
薛洋:干的漂亮(??????)??
这几味药单独放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作用,甚至混合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作用,甚至还能大补,但是这玩意有一个特点,只要男女行房,他就会起到杀灭的作用,是从体内开始灭杀,而且不影响服药人的操作,这药是薛洋无意间鼓捣出来的,薛洋这次要给自己的好老舅一个稳妥的教训,如果是他做的,那王家合该断子绝孙,如果不是他做的,薛洋自然有办法让他有子孙后代。
话分两头,楚沼的房间里,薛蛡正坐在那里,眼眶红红的,问楚沼话。
“师傅,父亲真的要去离开我还有娘亲,大哥他们了吗?以后我们都见不到了吗?”薛蛡问道,他三岁多了,已经能理解一些东西了。
“嗯,是的,接下来的几年,我会在薛府上带着你修行,别害怕,还有师傅和你的家人呢”楚沼温声细语的安慰着薛蛡,他没有孩子,但是他见过自己的妹妹怎么哄小孩的。
薛蛡扑在楚沼怀里嚎啕大哭,他才三岁,这种情况真是为难他了,而且楚沼发现这孩子的功法因为害怕还是什么的,居然被他逆转了,本来磅礴大气的玄微法变得邪气森森的,这小子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运行下去,但还是有影响的,这小子的眼瞳有点红色迹象了,让楚沼担心不矣。
薛父还是没能撑过晚上,天色黯淡后不久,薛府的后院嚎啕声大起,薛家的当代族长,紫薇舍人薛贤,被人刺杀而亡,终年四十岁。
薛家二叔帮着一起操办了丧事,主要出席的人都是薛家的亲朋好友,行商伙伴,甚至连贾府都派了人来吊唁,王子腾更是亲自来了,他眼里的欣喜不加掩饰的暴露了他的目的。
薛洋带着弟弟们迎孝,谢客,人情往来,为人谈吐的成熟与文雅让所有人都忘了他还没到七岁,连薛家二叔都夸赞自家这个侄儿有本事,薛家后继有人,薛洋自然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他在做事前都会象征性的去问问薛母。
人人夸赞的薛大爷,在某一时刻,带着弟弟妹妹,以舅舅劳累的名义,不着痕迹的将那碗添了补药的汤,送到了自己的舅舅嘴里,而王子腾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还有些高兴。
看着王子腾喝下汤,薛洋嘴角挂上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