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2月,在浙江革M根据地,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妇协(妇女解放协会)的女同志们少有的在赵家沟这座并不起眼的山村里忙活了起来。
“快快快!小陶同志!快拿热毛巾来!燕玲同志!快去把炉子烧热些!”
突兀闯入屋中的人是妇协的委员潘丽同志。她出门时所穿的那件大衣,此刻却披在了同她一起进屋的另一个人身上,她自己却着衣单薄,身上已然满是冰雪。
村子不大,妇协的人并不多,一共就五个人:主席王放,副主席燕玲,秘书长苏兰英,会计陶菁以及委员潘丽。正在屋里取暖的另外四人见此清形连忙起身,燕玲赶忙跑去给炉火加些干柴,陶菁和王方则急忙上前将披着大衣的女孩扶在床上,又向潘丽询问情况。
“这孩子,真是遭老罪了!”潘丽不住的摇头哀叹,“这大雪天,光着身子一个人在雪地里走,幸好我发现的早,否则可就难救回来了!你们倒是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爹娘或者丈夫能这么狠心,把这样一个姑娘独自扔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呀!”
王放是五个人里年龄最大,也是资历最老。她担忧的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孩,问潘丽:“小潘同志,你在哪里找到这孩子的?”
潘丽这一趟出门,本打算是上山砍些木柴,去给村里乡亲们挨家挨户送上一些,好度过这场严寒。行至半路,她却突然看见白茫茫的大雪里有个不协调的身影,她便走近观瞧,这才发现竟是个赤身裸体的女孩,连柴也不砍了,赶忙带着她就回了妇协。
“你说的那个地方,附近应该没有什么人家才对.....”王放沉吟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大雪纷飞,一般人没穿衣服根本没办法在雪地里待上多久......”
陶菁是所有人里面年纪最小的。她正坐在女孩的身边,努力将身边这个身形比她还要高大的女孩紧紧搂住,试图用体温帮她暖和起来,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怕不怕....你很安全,都过去了。”
女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虽然她被冻得肤色苍白,身体冰凉,身上却没有出现冻疮之类的伤痕,除了几处不痛不痒的划伤,她的状态看着跟屋中几人大差不差。
苏兰英是个有些木讷的中年大姐。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眼前的女孩,便端来一杯热水放在女孩手心,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这样。”王放对潘丽说道:“你再跑一趟,去村西头知会董队长一声,也该讨论一下安置问题了。”
安顿好一切,燕玲拿来自己的衣服给女孩换上。她不免有些心疼的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
“家住哪里呀?”
“......”
“可怜的孩子,冻得话都说不出了。陶菁,我包里还有个土豆,烤熟了给这孩子吃了吧。”
“嗯,好。”
陶菁去烤土豆。女孩却默默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燕玲。
“我没有名字。”她开口说道。
燕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又怎会没见过这等身世悲哀的女孩?那些地主老财家中的奴仆女眷,哪个不是生下来就被当成奴隶打骂使唤?心情好了就赏个鸡腿,心情不好甚至被当成人肉痰盂都是再常见不过的,那些地主又怎会将她们当做人一般的给她们起名字?
想到此处,燕玲不由的潸然泪下。她半蹲在女孩跟前,伸出她那满是老茧和冻疮得手,轻抚女孩的脸颊:“丫头,你不用害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这里是妇协,你就当是自己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和同志,好不好?”
女孩懵懂的点点头。
“不如就叫「晴晴」吧?”王放说道。
“虽然这孩子是大雪天来的,但是晴天的寓意不是更高嘛!”
“兰英觉得呢?”燕玲笑问道。
“我觉得.....”苏兰英呆呆的说道,“应该等潘丽同志回来以后,由同志们一起举手表决。”
“好,那就等潘丽回来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潘丽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灰色布军装,披着大衣打着绑腿的大胡子。大胡子刚进屋还没开口,一众女同志立刻尖叫起来:“臭流氓!出去!出去!”紧接着就是各种拖鞋照着大胡子劈头盖脸招呼过来,大胡子也才意识到屋子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姑娘,登时脸色臊红的奔逃出去。
潘丽这才说道:“我们多余的衣服都是单衣,没法保暖。这样,我还有一件军装,给她穿上,正合适!”
“那可不行。”陶箐说道。
“光是潘丽同志一个人出衣服怎么行?也不一定合身。这样吧,我提议大家都看看自己备用的衣服里有没有合适她的行头!鞋子,衣服,裤子,都可以!”
众人一致同意,很快便各自取出了备用的布鞋,绑腿,军服,还有军帽军裤,每人都挑选出最为合适的部分衣物给她穿戴整齐。
“哎呦,哎呦哟哟!”王放不由得吃惊起来,“真是个水灵的丫头呀!”
望着镜中的自己,女孩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思。
“同志,以后你就叫刘晴晴怎么样!”潘丽问道。
“.....刘晴晴。”女孩淡漠的开口,重复着这个名字。
“刘晴晴.....是个好名字。”她说道。
“我叫刘晴晴。”
“对。”王放握住她的手,“你叫刘晴晴,你以后就叫刘晴晴!”
门外的大胡子这才不好意思的敲了敲门:“我能进来了么?”
众人这才让他进来。大胡子一进屋便对刘晴晴自我介绍:“我叫董申,赵家沟妇协的指导员,你叫我董队长就行!有什么困难,尽管和同志们说!同志们啊,有求必应,有难必帮!哈哈哈!”
“嗯。”刘晴晴轻轻点了点头。
董队长接着说道:“我们呢,是负责这片山区村民的思想指导工作,为当地的老百姓破除落后封建思想,为我党大业添砖加瓦。如今大雪封山,当务之急是准备好过冬的粮食和柴火。刘同志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潘丽同志外出打柴,帮帮村里人做事吧。”
王放嗔怪道:“你也太猴急了!人女孩子才刚刚脱离险境,你好歹让她休息个半个月再说呀!”
董队长:“我这也不是在为大局考虑嘛。”
“是是是,就老董识大局,我们妇女就是目光短浅呗。”陶箐不乐意道。
“诶诶诶!陶箐同志,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董队长连声喊冤。
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一晚上便在鹅毛大雪中度过。到了第二天早晨,潘丽本打算独自一人上山打柴,刘晴晴却提议要和她一块儿去,潘丽拗不过她,只好许她同行。
二人结伴同行。来到三里外的山上,潘丽吩咐道:“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多捡些树枝,不是伐木。这树枝啊,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泡在雪里面的就打不着火———”
总而言之,潘丽吩咐了半天,刘晴晴只是频频点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潘丽都有点含糊她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
“可千万小心啊。”潘丽像老母亲一样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刘晴晴只是淡然应了一声,便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