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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章 逃离清国(1 / 1)


不知何时萧备被冷水泼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楼房里铺了一些肮脏的稻草。几束阳光通过墙上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房子空气浑浊,十分潮湿,由于犯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所以恶臭无比,昏暗浑浊。见他比较魁梧,审讯官先是好言相劝,希望他弃暗投明,加入清军,并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萧备面对杀死自己兄弟、老师孙督师和卢象升将军的清军,当然没有一丝好感,断然拒绝清军的招降。审讯官看到他如此不上道,便往他身上招呼了很多狠毒的刑具。什么夹指、拳打脚踢都是轻的,最让他一生难忘的便是刷洗,狱卒首先将他脱光衣服按在冰冷的铁床上,然后用无比滚烫的开水浇在他早已化脓的身上。这已经让他哀嚎遍野,后面还趁热用铁刷子在他开水浇过的地方,用力来回刷洗,要直到刷得他白骨露出死掉为止。他一看这往死里整的架势,又想到自己的父母妻儿,没过半个小时,索性就可耻的投降。他的后槽牙差点就咬碎了,并说了一些军事情报。他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大清万岁!”以后这将是他难以启齿的经历。他是很痛苦,很愧疚的。金军这几年连续征战,人手比较欠缺,又知道他的履历,便决定给他个十户长当当,让他管理10人的骑兵队。工资是在大明的数倍,由于他之前的罪人身份所以要先克扣一些,而且命令萧备和当地一女子结婚。此时萧备内心是复杂的,他为大明征战三年,结果长官兄弟都战死,友军不救,军饷不发,粮食不发,朝廷使他寒心。但卢象升将军、孙督师的音容笑貌犹然在耳,他衣服里还有孙承宗督师送给他的名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不过眼下身在敌国监狱,只能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待时机充分时,再逃回大明,逃回家乡。

随后的日子里,萧备渐渐忘了初心,在清国当兵确实要比在大明要好很多。工资不会扣,干得好的话还会被赐予田亩房子。他所在的绿营中,大部分是投降的明军,还有少量的被掳掠来的人和朝鲜人。在军功财富的刺激下,他开始卖力的随清军攻打大明,而战斗也不再提心吊胆,他处在每一次战场的边缘,侦查敌情。他得到了精致的火器、做工精细的盔甲,和清兵作战有一种安全感。但他有一些不敢看因战争而死的百姓,他确实很愧疚。不过这一点愧疚逐渐消失在金国糜烂的生活的旋涡中。当一个普通人脱离了痛苦,突然变得富足,他可能会报复性的享受在声色犬马中,萧备也是这样。他和同僚们大口喝酒吃肉,活在纸醉金迷中。有一次因为作战勇猛,他被分得了几个奴仆,都是掳掠而来的。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女孩,长得和萧备的妹妹一样可爱。萧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所以对这个女孩十分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萧备十分享受这样的生活,唯一令他有一些牵肠挂肚的便他的父母。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联系他父母了,现在生活稍稍安定下来,他开始想方设法的联系他的父母,如果能顺利的将他的父母安定在清国,他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为清国效力。但是这些年连连兵荒马乱,虽然萧备之前已经劝父母移居南方,但他还是有点担心。现在联系不上,他也越发慌乱不安。

他们这些中下级军官每逢战争结束会泡在青楼,大都由被掳掠而来的女子所组成。萧备担心父母,没有心思去那里,但又怕满人长官不高兴,好硬着头皮去了青楼。里面的人们都像是欲望的奴隶,他们的眼神显得有些恐怖。走进阴暗潮湿的青楼,他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味,看着这些平静的像木头的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涂满脂粉,眼角偶尔还有泪痕,眼睛无神而空洞。看到客人来了,她像机器一样熟悉而僵硬的微笑着,准备招待。

“你是哪的人?”

“奴婢老家是山西的,长官。”女人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异常熟悉,萧备心头一惊,连忙追问道“你是不是宋环村的,你有没有一个弟弟叫萧备?”萧备略显激动。

“是的长官,您是……”女人有些疑惑。

“我是你的弟弟!”萧备望着这个可怜的人,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他的童年的点点滴滴。年少的时候,母亲和姐姐背着他休息、耐心的给他喂饭、教他算数、给他的衣服缝缝补补,受伤的时候给他包扎伤。一股热泪从他眼中流下。人生总是这样荒诞不经,浮生半场总是梦。

姐姐萧桂花也认出了这个弟弟。他们已经四五年没见了,连样貌都几乎不能辨认。春去,秋来。世事无常,时光像巨大的猛兽吞噬着他们所熟悉的一切,撕裂他们所珍惜的、保护的一切人或物。在等待人们重新构建起他们所爱恋的人和物后,便趁他们毫无防备的时突然跳出来再次将其毁灭。爱之深,痛之切。

萧备急忙追问起父母的下落。萧桂花一听到这儿,顿时泪如雨下。大概是在天雄军覆灭后,明军皆畏惧清军,避而不战,任由清军南下劫掠一番,而此时萧桂花和父母一家人,准备去到山东找一个远房亲戚避难,可偏偏就在半路遭遇一股清军,他们在乱军中被冲散,族人多被屠戮,二哥为保父母被杀,父母被逼无奈,只能跳崖自尽。他的妻子孩子也惨遭杀戮。萧备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发誓:“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报仇雪恨!”他发疯似的打着自己的头,又砸向墙壁,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过了好一会萧备才缓过神来,如今他前半生努力拼搏得来的金银财宝、香车女人、名声地位、舒适的房屋、美味的食物如今他已经不再留恋。如果没有了国家,没有了亲人,有再多的财宝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他只想报仇,不过现在他得先带着二姐逃离这个污秽之地,逃离清国。

“五弟你如何赎我出去?切莫殃及无辜之人。”萧桂花在这里无比煎熬的忍了一些时日。她清楚如果想要赎人,如果没有大把的银子,只能找另一个女生来换。她又回忆起刚进青楼时遭毒打的岁月,善良的她也不愿意因为她而再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我有关系,二姐不必担心!”萧备故作镇定的敷衍道。“您先好好休息。”他知道二姐生性善良,所以不想把自己内心恶毒的计划告诉她。肖桂花则一脸担忧的望着迷迷糊糊的窗外,大雨又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萧备环顾四周,房屋比较结实,青楼里有很多壮汉在把守。她去找到老鸨说明来意,老鸨有些不情愿,说到:“要么你给我1000两白银,要么你给我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来换她,还要再给我100两培训费”。老鸨又趾高气扬的恐吓道:“这家青楼可是我大清六阿爷的,要是找来一些歪瓜裂枣,我们可是不换的。”萧备随后赶紧回到家里,去变卖他所有的财富,包括两个奴仆,他面无表情的对剩下的这个的女孩说:“我遭遇了一些事情,要把你卖掉。”

“卖--卖去哪?”这个女孩叫孙小妹,亦十分凄惨,她也家破人亡,亲眼目睹亲人的离去,正值十六七岁的年纪,被掳掠到这儿,要独自面对这无比凶险的世界。如今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在一个比较善良的汉人军官的家里当奴仆,如今又要被卖掉,她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惊恐的、可怜的望着面色阴沉的萧备。

“你不用知道,我们现在就走。”萧备语气十分冰冷。

“可以给我些时间收拾衣服什么的吗?”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了,这些我都要卖掉的。”萧备的语气空洞而严厉。

“那我可以拥有这只棕色的布小狗琪琪吗?那是我小时候我父母亲在集市上给我买的”孙小妹越来越感到前方的路也许更加艰难,只有抱着从她时候就陪在他身边的棕色布小狗琪琪她才能感到一丝心安。

“随便你吧!”萧备内心煎熬着,但依旧面无声色。随后孙小妹便不再问了,毫不知情的和萧备一起快步走进她一生的归宿,她的坟墓。

他们穿过繁华的闹市和屠宰场,最后到了青楼,当孙小妹突然看到青楼时,这栋建筑像恶魔一样在朝她招手。她顿时明白了,发疯似的挣脱想赶紧逃跑。萧备哪里肯依?他像恶魔一样赶紧将她扭送到青楼的老鸨那里。不过萧备永远无法忘记苏小妹稚嫩的脸庞还有绝望的眼神里显现着他罪恶的头颅。

“大人你看她很年轻很美丽。”萧备又满脸堆笑的献上了钱财。在乱世萧备早已学会恰到好处的谄媚。“快领她离开吧。”

“是是是,麻烦大人了”萧备赶紧进去带走了二姐萧桂花。边境那里萧备早已打点好了,他要重回官军,为亲人报仇。正当萧备逐渐从丧失亲人孩子的悲痛中逐渐缓过劲来的时候,又一个噩耗来了。他的二姐萧桂花去世了。

萧桂花或许早在他亲眼目睹了亲人的屠戮之时就死了。她的前半生是幸福的,童年在家里和母亲安安静静的织布,看着家里兄弟姐妹们玩耍,去河边洗衣服、淘米、做饭,那时真是风和日丽,河水像甘蔗般清甜。后来他又和他的爱人结婚了,有了可爱的胖嘟嘟的孩子。那段时光真的很开心,孩子们在庭院里嬉戏打闹,大人们则在一起愉快的吃着饭。冬天一边烧着温暖的柴火,一边抱着可爱的孩子入睡。只是她那时不知道望着安详入睡的孩子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随后便是遭遇了大饥荒,他所爱的丈夫以及孩子都凄惨的死去,他只剩下一个孩子,一个时常与死亡做斗争的,饿了自身皮包骨的可怜的孩子。最后生活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下来,又遭遇了兵灾,她亲眼目睹他的父母跳崖自尽,唯一的孩子也在她面前被杀戮,孩子的血液溅到她的脸上,浸入她惊恐的眼睛里,就像亿万刀矛深深的刺进她的眼睛,她的灵魂。她竟然不敢呼吸,不敢,不敢思考,只是呆呆的在那。因为微小的一动就会发现时间的流动,杀戮的刀矛就会继续挥舞,而她的心也无以复加的疼痛,像身处地狱一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锥心刺骨的砍杀声渐渐消失,而她则被掳掠到清国一座繁华的城镇,在一个污秽肮脏的青楼,被要求做一名合格的妓女,不从则被毒打的遍体鳞伤。在这个昏暗潮湿的无数恶汉把守的监狱里,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药。但在这里连死亡也无比艰难,恶汉们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她们,恶臭的房间里连一块尖锐的瓦片都找不到。她开始尝试咬舌自尽,咬破自己的血管。但当青楼眼尖的恶汉看到她的血迹时,二话不说就把她脱进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狠狠的拷打,将无数刚被开水烫伤的老鼠放进她衣服里捆紧,任由老鼠撕咬着她的身体,随后她被揪着头发任由无数恶臭的粪便灌满她的鼻腔,灌满她的嘴巴,进入她的胃里……从此以后,她便开始麻木的站在门外假装谄媚的吸引客人,她在张张模糊的窗纸戳了一个洞,并透过这一个小小的洞,可以看外面的云和蓝天。但更多时候只有倾盆大雨像钟声一样敲打在窗纸上,阴沉的大雾笼罩着这个房间。她开始心如石头,并尝试着说服自己,自己正在做一个噩梦,就像小时候做过的那样,只是这个梦,太过刻骨铭心。她以为她会和这里大多数被掳掠来的女人的命运一样,从此在这个污秽的粪坑里麻木的存活一生,死后被丢在荒郊野岭。但当她又遇到多年不见的五弟萧备,被救出来回到大明后。她心里开始燃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妄想她会回到之前那样幸福的生活。

等回到大明后,她又看到了她所熟悉但又陌生的事物,熟悉的村庄里只剩几具尸骸,没有了炊烟与鸡鸣。而这些又开始刺痛她的神经,搅动她的回忆。幸福与痛苦交织着,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心结在她的心里郁积。她其实很早就想离开,而现在成了五弟的累赘,粮食匮乏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借口。她偷偷的离开,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而她又有一些犹豫了,她不怕痛苦,只是有些害怕她死后会不会重新遭遇她活着所遭遇的痛苦,她感到她是很无知的,像处在一个无尽黑暗的深渊里,不知道幸福和痛苦什么时候会来,哪一个会先来到,不知道如何从痛苦的阴影下走出来,更不知道她生从何来,死又何去。她站在悬崖边上,寒风簌簌,一群青山静静的看着她,她已经片刻都不能等了,仅仅只是刚才短暂的回忆思考,就让她痛不欲生,她纵身一跃,妄想死后就不会再遭遇痛苦,可惜当他被鬼差压到地府后她会发现当即使死后她生前的所有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只有摆脱了生死的圣人所演说的真理才能救她,可惜这一生她没有听到,或许听到了却不知其为解脱生死的无比珍贵的财富。只能祈求来生有缘听闻。像她这样可怜的命运古往今来亦数不胜数,那些人们是遭遇无比剧烈的痛苦皆是因为淫欲,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邪淫,无数的罪恶、无数的痛苦依旧会在这个世界像毒水一般流躺,摧残着无数人的心灵。邪淫就像一个毒药,让人们变得不再纯洁,不再善良,将他们原本美好的人生摧残得一塌糊涂的同时,也摧毁其他人的一生。

当萧备终于寻着踪迹来到这片悬崖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如今他发现他在世间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唯一的亲人……更让他难受的是二姐什么遗言也没有留给他,虽然以前家人们在一起时十分幸福,但各自都有各自的痛苦,即使亲人也不能帮助彼此化解心中的心结与苦楚,明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无知。他们就像一只一只孤独的星星,在浩瀚无尽的宇宙里偶然相遇,短暂的相遇,又痛苦的分离,此后便互相忘却,再也无法记得彼此,也再难相遇。只有自己独自面对未知的暴风雨,未知的未来。萧备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艰难的逃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跑着,寒风猛烈的吹着他的躯壳,黑夜里暴雨剧烈的打在大地上,像针一样打在他的头上,他的躯壳上,他并不感到寒冷,痛苦,只是越来越深的黑夜让他越来越恐惧,他想起他杀死的人、他亲自卖到青楼那个喜欢布娃娃的人……回忆做的恶让他感到不知名的心悸和恐惧,魑魅魍魉在他的耳边轻轻的低语,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吓唬着他,但他更多的是愤怒,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他艰难的跑着,发疯似的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就像饥荒时逃荒那样,真是阴差阳错、幸运无比,他来到了一个有着微弱的烛光的道观门前,他早已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不一会儿变倒地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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