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分一试和二试，同一天考完。
一试从早上八点考到九点二十，8道填空题加3道大题，合计120分。二试从九点四十考到十二点半，只有4道大题，合计180分。
考试即将开始，路迢遥和一中的同学站在一起，二中的学生就站在旁边不远处。
路迢遥余光所及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又是郑子骥，对方正看着她，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
学生依次入场，路迢遥没有理会郑子骥，只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心等待试卷发下来。
沉浸在数学的海洋，路迢遥很顺利地将填空题做完，三道大题的考点分别是立体几何、不等式和函数。
做完所有的题目路迢遥没有着急交卷，在座位上放空思绪，大概过了三分钟，复又重新再检查起自己先前所做的题目。
确认无误后路迢遥交卷走出考场，与一中的其他学生站在一起。
张泽刚口中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路迢遥没有仔细听，喝了一口水，去了一趟厕所，便马上又进入第二场考试。
二试的题目比一试难得多，见识过无数的题目，路迢遥做起来还算流畅。
思绪连贯又顺畅，路迢遥一看到题目便知道思考的方向，有时候凭直觉，有时候要反复思考，最终还是将答案得出。
前三道题目做得很顺利，偏偏第四道，路迢遥思考过后有些犹豫。
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考场前面的挂钟，还有半小时就要收卷，她已经来不及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猜想然后再复盘思考。
于是只好提起笔，直接写在试卷上，终于赶在考试结束前三分钟，将全部的题目写完。
合上笔盖，路迢遥深呼吸一口气，草草浏览过自己前几道题的解题步骤，确认细节处没有犯错误，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才和其他考生一齐走出考场。
短时间高强度的用脑，路迢遥觉得脚踩在地面都有些虚浮，尤其是最后一道题，计算量大，她心算和笔算结合起来，生怕自己出现计算错误。
走出考场，张泽刚和其他两位老师等在考场入口处，给出场的考生递饮料。
“怎么样？”张泽刚看着路迢遥。
“全部写完了。”路迢遥只要了一瓶矿泉水，喝下水之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这才回答张泽刚的问题。
“那就好，放宽心，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路迢遥越过张泽刚，走向一中学生聚集的地方，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经过清点，人员到齐，张泽刚带着一中的学生返回酒店，吃过午饭，路迢遥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进入房间，路迢遥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和充电器，回复过姜鸿的消息后给手机充上电，设好闹钟便躺上床午睡。
午睡起来，路迢遥进入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同行的同学只有寥寥几人留在酒店，要么在玩手机，要么聚在一起讨论联赛的二试的最后一道题。
路迢遥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便拿着自己从图书馆借的书看起来，王小波的杂文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翌日。
一行人舟车劳顿地回到学校。
路迢遥进入本班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之后的大课间，姜鸿没在座位上。
路迢遥坐在位置上背了一会儿英语单词，不久后就见到姜鸿身着运动装，满头大汗，同班里的其他几个男生比肩而归。
“你回来了！”姜鸿麻利地从桌上扯出几张抽纸擦干自己脸上的汗，随后迫不及待地坐到路迢遥身边。
“嗯。你这是去打球了？”路迢遥见到姜鸿的小动作笑了笑，和姜鸿一起回来的谭显峰将一颗篮球放到教室后面的书架旁。
“嗯。”姜鸿喝了一口水，路迢遥起身将窗户开到最大，尽量让风吹进来。
“你吃过晚饭了吗？”姜鸿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面包。
“吃过了。”路迢遥看着姜鸿手里的面包，笑道：“你这抽屉里是不是放了一个小卖部，怎么每次都能翻出点零食？”
姜鸿：“……”
“把面包给我吧，正好我晚饭没吃多少，现在有些饿了。”
“好！”姜鸿将面包递给路迢遥，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在一起，一触即分，路迢遥倒是没什么反应，姜鸿的心跳错乱了几拍。
“谢了。”路迢遥撕开包装纸，就着杯中的水开始加餐。
之前老师带着他们去了一家餐厅，只是那时候她刚刚下车，实在是不太舒服，所以没什么胃口，现下在教室里坐了一会觉得好多了，饥饿感才找上门。
“不够我这儿还有别的——”姜鸿说着又从抽屉里翻出几样零食。
“你真的不考虑兼职开小卖部吗？”路迢遥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忍不住笑着说道，看来姜鸿不只是金毛，还有哆啦A梦这一属性。
姜鸿：“……”
“铃铃铃——”
“上课了，我得走了。”路迢遥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喝了一口水，拿上草稿纸和练习册便向姜鸿道别前往竞赛班的教室。
“慢点——”姜鸿收回目光，拿出晚上自习课要用的物理书。
路迢遥这一次晚张泽刚一步进入教室，打过报告，张泽刚示意她回座位，然后让他们讨论此次联赛中的题目。
教室里的学生就近坐到一起，两三成群地讨论起题目，张泽刚从讲台上踱步下来走到路迢遥身边，“你把最后一道题的解题步骤写给我看看。”
路迢遥将自己手中的草稿纸递到张泽刚面前，“之前写好的。”
“嗯，你们接着讨论。”张泽刚接过路迢遥递来的草稿纸然后抬步便向其他有望获得省一的学生走去，依次找他们要解题步骤。
一节课结束，张泽刚任由底下的人相互讨论，自己坐在讲台前浏览过各个学生的答案。
有的人二试三道题只做出了两道，基本上无缘省一，有的人第四题解题步骤繁琐，走进了死胡同没算出结果。
至于路迢遥的答案，张泽刚的目光放在她的解题步骤上，思维跳跃，但是又合情合理，而且方法十分新颖，相较于其他人，计算量已经少了许多。
不过，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讲过这种解法，不知道路迢遥是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能把这道题完完整整地解出来，都需要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张泽刚将各个学生的草稿纸归还，然后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子二试几道题的做法下课铃声便响起。
“好了，联赛的题目就讲到这里。”
“在联赛的成绩出来之前，竞赛班会停开。”
“之后的流程你们也清楚，能进省队的可以参加决赛，不能进的，只能止步于此。”
张泽刚说道此处，看了看坐在底下的学生。
进这个班的学生，有极少一部分是真的热爱数学，但更多的是希望通过竞赛获得高校的特招名额，无论是哪一个，能走到哪种地步，全看个人的付出。
“经过刚刚的讨论和评讲，想必你们对于自己的成绩已经心里有数，回去之后视情况继续准备决赛或者恢复日常学习。”
“当然，准备决赛的同学遇到问题也可以联系我。”
“现在下课。”张泽刚清了清嗓子，拿起搁在讲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路迢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着人流向外走，班里还有几个觉得自己有望进省队的同学坐在原地没动，继续自习。
刚一出门，路迢遥便同隔壁班出来的姜临风碰个正着。
“路迢遥。”
路迢遥本想越过姜临风直接下楼，此刻出于礼貌，也不得不止步等待他的下文。
姜临风两步上前与路迢遥拉进距离，问道：“二试的最后一道题你做对了吗？”
“嗯。”路迢遥点点头，抬步向楼梯走去，姜临风跟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做的，我们老师还没讲到就下课了。”
路迢遥停在楼梯转角处，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那张张泽刚归还的草稿纸，“给。”
“行，我一定好好领悟。我明天再来找你。”
“联赛之后恢复日常学习，所以以后我都不会来了。”
“哦，那好吧，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姜临风作势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
路迢遥面色不虞，但还是礼貌推脱道：“我没带手机。”
“那你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姜临风，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交换联系方式。”路迢遥见姜临风如此执著只好实话实说。
“为什么？”姜临风收起手机，敛去挂在脸上的笑容。
“我们不是一类人，没必要……”
“怎么不是一类人？我总比姜鸿好，他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和他就是一类人了吗？”
路迢遥退开一步与姜临风保持距离，所幸四周的学生已经离去，呆在教室里的人估计听不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你刚刚所说的话，恰好证明了我的选择没错。”路迢遥不再与姜临风纠缠，转身便步下楼梯。
路迢遥以前没想过姜临风和姜鸿的关系，以为只是简单的兄弟不睦，毕竟小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从小就没少见。
现在听姜临风说，才知道姜鸿是私生子，看来有钱人的世界的确比里面写得更狗血，属于是艺术来源于生活了。
——但她不关心这些。
姜鸿的身世如何与她没有关系，她看重的只是姜鸿这个人如何，与她合不合拍，性格上是否有什么不能原谅的缺陷。
姜临风看着路迢遥离去的背影，手中还攥着她先前给的解题步骤，此刻不进不退，傻傻地站了片刻才终于想起自己要回教室。
姜临风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戳中了路迢遥，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人是路迢遥，下定决心，他会向路迢遥证明他比姜鸿更值得交往。
而姜鸿，只能永远被他比下去，踩在脚下。
路迢遥踩着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的预备铃回到本班教室，姜鸿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一睁开眼姜鸿便见路迢遥已经在位置上坐下。
“联赛结束了，所以竞赛班也结束了。”路迢遥将书包挂在椅背上，转头看着姜鸿。
联赛之后是决赛，即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各省级赛区会根据排名，选出一等奖排名靠前的同学，组成省队前往参加。
一中在全市范围内是最好的学校，在全省也数一数二，所以几乎每年都能有一两个进入省队的名额。
但一个竞赛班那么多人，其他的人也只能止步于此。
“那之后呢？”姜鸿倒是了解过竞赛的流程，只是对于其中的细节没有亲身参与，还是不太清楚。
“如果联赛的排名靠前，我就可以进省队，和全省范围内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参加决赛。”
“所以，你之后会在其他地方进行集训？”姜鸿听明白路迢遥的话，所谓省队，就是在各个省区选出顶尖的竞赛生，参加全国性赛事。
路迢遥笑了笑，“怎么，联赛的排名还没有出来，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都想到之后的集训了？”
姜鸿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像路迢遥这样……沉迷学习，不是为了排名，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掌声，而是真的，只是为了想要知道答案。
天赋尚且不论，但是路迢遥付出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从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全心全意的投入以至于忽略外部环境，时不时的走神，其实是在思考数学题目。
路迢遥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我知道我可以，我想知道这一期的第一次月考，你可不可以。”
“我准备联赛这两周，你有没有好好学习，”说到这里，路迢遥指了指姜鸿放在书堆最上面的化学练习册。
“学了学了，你的笔记我都认真看了，自己还做了记录。错题也改了，全部弄明白了……”姜鸿急忙翻开自己的练习册证明自己的努力，路迢遥果然瞥见上面用红笔改正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