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京本来早就该死了,现在能够撑那么久,本来就是宋时蕴的续命之术。
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他必须要死了。
宋时蕴两根银针下去,汪京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宋时蕴眉心一皱。
抬起头来,便见汪京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
旋即,他身子向上一挺,滞空了一秒,而后又重重地落回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后,便没了气息。
宋时蕴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只有一片冰寒。
宋时蕴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已经死了?”谢如故这个时候走过来,看着毫无生气的汪京,几乎不用宋时蕴回答。
宋时蕴闭了闭眼睛,冷着脸起身,嘴里念着一个人名,“李长宁……”
李家的人。
还是李云鹤的爷爷。
而西平官道山坳中有异常,也是李云鹤告诉他们的。
这一切,难不成都是李云鹤的安排?
宋时蕴思及此,转身便往外走。
谢如故看着她的侧脸,抿了一下唇角,回头瞥了一眼汪京,他便跟在宋时蕴身后,快步离开柴房。
雷山等人就守在外面。
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哗啦一下打开门来,他便抬头看过来,刚想询问什么。
宋时蕴便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直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谢如故跟在她后面,一样往前走。
雷山顿时有些茫然,不由伸长脖子,“宋小姐,世子爷,你们要去哪儿?汪京怎么样了?”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一件事,她脚步一顿,看向雷山身边的昆布,直接问道:“李家主在哪儿?”
昆布看出来,宋时蕴眼里莫名对他带上了一点敌意,他有些茫然,但还是回答道:“师父在药庐……”
宋时蕴沉着脸,问道:“药庐在哪儿,能否麻烦你给我带个路?”
昆布看着宋时蕴,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向药庐走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就赶到了药庐。
这个时候,药庐的门正好被打开来,李云鹤手里拿着一张帕子,一边擦着手上的水迹,一边往外走,脚步匆匆。
当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时,他往外走的步子,才猛地停下来。
李云鹤面对他们俩,神色一切如常,“汪京怎么样了?方才有人来说,汪京快死了,怎么回事?”
宋时蕴盯着李云鹤,方才脑海里翻涌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在此时得到些许平复,她很是平静地道:“我想和李家主借一步说话。”
李云鹤看了看宋时蕴,敏锐地看出来,宋时蕴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也有事情想要问问宋时蕴。
思及此,李云鹤便点点头:“跟我来吧。”
宋时蕴颔首,待李云鹤从面前走过去,她便转身跟了上去。
谢如故一言不发,却始终跟在宋时蕴身后。
宋时蕴知道他在,也没说什么。
李云鹤带着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待宋时蕴和谢如故进来,他随手关上门。
刚转过身,便见宋时蕴盯着他说:“李长宁是谁?”
李云鹤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又皱了一下眉,“宋小姐认识我的祖父?”
宋时蕴唇角往下一压,“李长宁真的是你祖父?”
李云鹤不解,“李长宁确实是我的祖父,这又怎么了?”
他着实不太明白,宋时蕴为什么突然盯着这件事一样。
宋时蕴盯着李云鹤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李云鹤的演技太好,还是她的眼神变差了。
她竟然没有从李云鹤的脸上,看出来丝毫伪装的迹象。
仿佛他是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宋时蕴见此,沉默片刻,平静下来,从头捋线团,“方才,汪京死了。”
“汪京死了?我刚打算去看他呢,他怎么就死了?”李云鹤又是一番惊讶。
同时还有些不明白,宋时蕴这话题的跳跃度。
宋时蕴淡声道:“汪京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死之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李云鹤闻言,心里一沉。
有一种预感,汪京说的事情,或许和他们李家有关系。
他紧盯着宋时蕴,静待下文。
便听宋时蕴继续道:“汪京说,他确实是为了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杀人害命,但养尸阵一开始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有人上门,威胁他,希望他帮助自己,布置养尸阵,为自己提升修为,而这个人——”
宋时蕴望着李云鹤,语气微微一沉。
李云鹤眼皮一跳,想到刚才宋时蕴提到的人名,他嘴角一抽,“汪京该不会说,让他布置养尸阵的人,是我的祖父吧?”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李家主果然聪明。”
李云鹤闻言,脸色却黑了下来,“这不可能!我祖父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撺掇他去布置什么养尸阵?”
宋时蕴抓到一个重点:“李长宁已经死了?”
李云鹤沉着脸,“是,二十多年前,我祖父就死了。”
谢如故在此时开口,“也许在你祖父死前,他便已经和汪京合谋了?西平官道的养尸阵,看样子,应该不仅仅是十几二十年,想要养出来一个白毛僵,可没那么容易。”
宋时蕴赞同地点头。
要养变尸,本就不容易。
更别说,还是白毛僵。
最少得好几十年,才能够养出来。
往前倒推,那段时间,李长宁肯定还活着,甚至还活得很健康,很硬朗。
那么,他就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
李云鹤一听这话,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我祖父是榆阳县远近闻名的神医,你们知道他救了多少人吗?我还未出生时,榆阳县临城,遭遇涝灾,暴发疫病,没有人愿意去救治,还是我祖父带着李家人,奔波赶去,冒着自身感染的风险,救下来数以千计的百姓,他一直教养我们李家人,都是以人命为重,生命为先,怎么可能会布置什么养尸阵害人?”
要做成养尸阵,成功养尸,没那么简单,必定要借助人血,而且要日日以人血灌溉,那得死多少人,可想而知。
李云鹤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把医治苍生作为己任的祖父李长宁,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更何况……
“更何况,这都是汪京的一面之词!他这么说,也许只是为了向我们李家泼脏水,我觉得他的话并不可信!”
李云鹤情绪有些激动,脸红脖子粗,语气也异常地坚定。
宋时蕴盯着他的反应,不像是作假。
但是,汪京当时的反应,也不像是作假。
汪京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毕竟,宋时蕴的药,将他体内的生机,全部激发出来,不到最后关头,他都感觉不到体内的生机在枯竭,只以为自己好起来了,没事了,如同回光返照时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一样。
那个时候,他定然是以为自己没事了,能够活下去的,只是屈服在剧痛之下,才将一切告诉宋时蕴,想着能够让自己活下来,就算死也死个痛快。
到了临了,他没必要,再去扯个谎,将已死的李长宁拉出来。
李长宁已死,汪京也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李长宁确实怂恿过他。
只要没有证据,即便天司局的人,心有怀疑,也不会对李家做什么。
就算汪京想要拉着李家下水,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应该没那么蠢,去找一个已死的人,给自己垫背。
毕竟,死无对证,他应该很明白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一面之词,可采信度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