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万寿节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虽说这宴席要午间才开始，可林菀一大早便带着翠枝和珑瑞坐着步辇出门了。
一路来到慈宁宫的门口，当大门被敲开之时，月竹见到来人还十分意外。
她赶忙将林菀迎了进来，又看了一眼穿着一身小袄的长公主，嘴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娘娘今日就来了呀，太后见到长公主定然欣喜！”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行人引进了内殿，还转头吩咐宫人们赶忙去厨下给珑瑞做一道香芋紫薯泥端上来。
林菀亲自抱着珑瑞走进殿，便看见太后正无精打采地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可当她一看见小家伙之时，脸上顿时就绽出了个笑容。
“珑瑞，快来皇祖母这儿！”
太后坐直了身子朝着林菀伸手，这小家伙登时就对着太后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还咯咯地拍着小手。
太后见状更开心了，将珑瑞抱在怀中亲着脸蛋。
“这孩子你养得不错，想当年皇帝这般大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白嫩呢。”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亲自拿了勺子喂珑瑞吃着芋泥。
林菀听了这话，赶忙笑着道：“她平日里在宫中吃饭，哪有在太后您这儿这般乖巧？臣妾只怕珑瑞这来一回，就将太后宫中的香芋都一股脑吃没了呢……”
太后喂了几勺便将珑瑞放在腿上，从月竹手中接过一个布偶给她玩。
“她还小，又是这宫中的头一个孩子，宠着点也无事。且此番你父亲送来的荔浦香芋每个宫中都分了不少，哪能真叫这小不点给吃干净？”
林菀听得太后突然提起了林承远，不禁微微坐直了些身子。
太后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道：“你父亲是个不错的官，皇帝对他很是赞赏。眼下你已经位列四妃之首了，往后这责任，还得慢慢担起来。”
林菀眨了眨眼，有些拿不准太后这话中的意思，只得乖巧地颔首，便又听她道：“你可知，哀家为何收了德妃的凤印？”
林菀默了一瞬，这才答道，“是因为……那凌风山人的事吗？”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眯着眼道：“这后宫这么些年都没有嫔妃传出喜讯，你当哀家不知是何原因？德妃在这后宫一手遮天惯了，定然是不会让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林菀，“那李太医送去的「补药」，想必你原先也喝过吧？”
林菀听了这话，装作震惊的模样伸手捂着嘴，好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难不成……那是？”
太后冷哼一声，见林菀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再接着说那补药的事情，转而道 ：“既然她生不出来了，这后宫往后交到她手里，还不被她祸害干净？且不说皇帝乐不乐意，哀家就头一个不答应！”
原本林菀前一句话还在做戏，可听太后这般说后，却着实是震惊了。
德妃生不出来了……
太后缘何能说出这般笃定的话？
她赶忙抬眼看向太后，却发现她同样也在盯着自己瞧。
“这宫中不会有流着沈家血脉的皇嗣，她这德妃，坐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到头了。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林菀见太后忽然就脸色凝重，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觉变快了许多。
“太后，臣妾省得了。”
她低下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可心中却依旧惊涛骇浪一般。
太后这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德妃之于那近在咫尺的后位，怕是彻底无缘了。
太后见林菀竟这般平静，正想着她如今怕不是也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可转而一想，这昭妃原先可是傻得可以，眼下这娃儿还出生没多久，不都说一孕傻三年吗？
她这怕是还没缓过劲来吧！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皇帝眼下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她自然不能明面儿上就有所偏颇。
“今日是皇帝的万寿节，你先带着珑瑞去前边吧，旁的事情往后再说。”
太后只得摆了摆手让林菀抱着小家伙先离开，还将方才珑瑞一直试图往嘴里塞的那个布老虎给她一同带上了。
“做这布偶的丝绢是云水庵的师父们亲手织的，哀家看着，倒是比那进贡的还要好些，便让月竹给做了个小玩意儿。哀家瞧着，珑瑞倒是真喜欢啊……”
林菀听了这话，赶忙伸手接过，也不敢让珑瑞拿着，生怕在半途就给弄丢了，转身交给了翠枝让她好生收着。
眼下这小家伙看什么都稀奇，哪里是真的就喜欢？指不定一会儿在宫宴上看见了别的，这布老虎就要被她嫌弃了。
可太后都说了这话，林菀哪里敢推辞？这慈宁宫赏赐下来的每一样物件，每一样可都得好生保存着。
万一哪日太后问起后，自己却不能交差，那这麻烦可就大了！
出了慈宁宫后，林菀也没有再坐步辇，只带着自己的仪仗与龚嬷嬷等人慢悠悠地朝着隆德殿走去。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清静，她不禁就想起了方才太后说的那些话。
“翠枝，你觉着，太后方才说……德妃往后不能再生了，此话是何意？”
林菀其实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可就怕自己那些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扰乱了思路，便想着问问旁人。
可谁知，翠枝对此也颇为上心一般。
她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小声道：“奴婢瞧着，太后好似是不希望德妃能有孩子呢。您说，她会不会给德妃喝了什么药？”
林菀这才转头看向翠枝，面露惊讶，“你也是这般想的？”
“是呢……太后那话，总觉得有些怪。眼下皇上都没有皇子，太后不应该是盼着宫妃们的好消息吗？可她却这般说，奴婢觉着，太后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林菀听了翠枝的话后便没有再出声，独自低头思索着。
太后忌惮德妃，总归还只是想着后宫的一应事宜。
可她方才分明是提到了沈家的，这便说明，弘景帝在前朝同样也是这般忌惮着定远将军。
难不成……是弘景帝也与太后一般，抱有这样的想法吗？